程斯越選擇報警這條路。
那就不需要再瞞著學校了。
許朝親自打的電話聯係的學校領導。
程斯越的輔導員和校領導也都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同時還有學校的法務。
校領導從許朝以及周律師那裡了解到了具體情況之後,經過協商決定,由周律師繼續代理程斯越這個案子。
畢竟周律師是全國知名的大律師。
最重要的是,他也一樣是南遠大學法學院畢業的,都是自家,南遠大學方也表示學校會全力協助周律師。
輔導員和學校領導都到病房裡慰問了程斯越,而且還稱讚了程斯越選擇不和解的行為,表示一切費用都會由學校來承擔,並且稱整個南遠大學都會是他堅實的後盾,所以他什麼都不用想,好好養好身體。
謝佳音對南遠大學這麼堅定的選擇站在程斯越的身後,而且還那麼支持他不和解,其實還是有些意外的,不過想想,當初程斯越出現的風波也一樣是學校壓下去的。
學校肯定也是對程斯越的背景做了調查,知道他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所以當初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棄他,現在也毫不猶豫的堅定地站出來保護他。
學校堅定的站在程斯越身後支持他不和解。
這或許也是一所百年高校不容被踐踏的尊嚴和驕傲。
幾個校領導也親自來感謝了謝佳音勇敢站出來保護學生的行為,並且表示了還會有後續的一些獎勵措施。
謝佳音忽然覺得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豁然開朗起來。
但現在還有很關鍵的一環,就是拿到跟安若昀在一個包廂裡的那些的證詞。
·
學校參與了進來,就安排了學校一個生活老師過來照顧程斯越。
醫院這邊就用不到謝佳音了。
但是她沒急著走,反正學校那邊她也請假了。
學校領導和周律師都先走了。
謝佳音終於有機會跟許朝單獨說話了。
“你怎麼晚上不叫醒我啊,說了兩個小時叫醒我的。”
許朝淡淡地說:“叫了,沒叫醒。”
謝佳音:“……”
她表示懷疑。
因為擔心程斯越,她昨晚睡的都不是很安穩,如果許朝真的叫了她,她一定會立刻就醒過來的。
謝佳音問:“你昨晚是不是一整晚沒睡?”
許朝說:“睡了。”
謝佳音覺得許朝嘴裡就沒一句真話。
她也不問了,乾脆趕:“好了,你快點回家去睡一會兒吧,學校是不是還要上課?”
許朝嗯了一聲:“下午有一堂公開課,不過不著急,還早。我先送你回去。”
謝佳音說:“我還有事,先不走,不用你送。你快點走吧,回家還能睡一會兒。”
許朝:“你還有什麼事?我等你事情處理完了再走。”
話音剛落,他就忍不住捂著嘴打了個哈欠,這個哈欠打完,他清冷的眼尾都微微泛起了濕意,臉上還有罕見的有那麼一絲不自然。
謝佳音忍不住笑:“你不是說自己不困嗎?”
許朝:“……”
謝佳音為了讓他放心的走,把自己的計劃都和他交代了一遍。
許朝聽完,知道這裡用不上自己了,也不再強留。
他昨天白天也耗了不少精力,晚上又熬了一整晚,下午還有課要上,的確需要回家洗個澡補個覺,隻能交代:“那你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謝佳音點點頭,終於把許朝送走了。
·
送走許朝後,謝佳音就給林嬌打了電話。
林嬌接到謝佳音的電話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受寵若驚了。
她昨晚上一晚上都沒睡好,一直在反省自己,還覺得謝佳音以後肯定都不想理她的,沒想到居然一早謝佳音就給她發信息問她方不方便接電話。
她既開心又有點忐忑,擔心謝佳音打電話過來跟她劃清界限。
雖然知道以謝佳音的性格不可能,但是她還是有點擔心。
誰知道謝佳音在電話那頭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跟她道歉。
“對不起,我昨天晚上實在太累了,沒有精力跟你好好解釋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睡了一晚,謝佳音的精神好多了,再加上心裡一口鬱氣鬆了出去,耐心和溫柔就又都回來了:“如果你現在還想知道,我想跟你詳細解釋一下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嬌聽到電話那頭謝佳音熟悉的溫柔的聲音,簡直感動的想哭。
“我當然想知道!隻要你還願意跟我講。”
謝佳音說:“我當然願意,否則我就不會打這個電話了。”
林嬌聽到謝佳音溫柔的聲音,又忍不住嬌起來了:“我還以為你生我氣以後都不會理我了。”
謝佳音微微笑了一下:“怎麼會。”這時她看到勾美豔來了,於是對林嬌說道:“你有空來醫院一趟嗎?電話裡沒有那麼方便,我們當麵聊吧。”
林嬌昨晚就說要來醫院,被謝佳音拒絕了,現在謝佳音叫她來醫院,她立刻表示自己馬上起床,一個小時內就到。
謝佳音掛了電話,看向勾美豔:“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衣服呀。”
勾美豔知道謝佳音沒回家,所以給她帶了換洗的衣服過來,包括全新的內衣褲。
謝佳音卻沒有立刻換下身上這條沾了血的裙子。
她知道林嬌內心是一個善良且充滿正義感的,否則不會在最初覺得誤會她之後,還能主動放下架子和麵子來向她示好。
但是她也因為太過善良單純,也更容易被蒙騙。
就像林嬌最開始因為她幾句話就選擇傻傻的相信她一樣。
她也是那麼相信安若昀的。
換個角度來說,安若昀是她認識十幾年的朋友,她在當時選擇站在他那邊懷疑程斯越也並沒有什麼好指責的,從她的立場看來,她認識十幾年的朋友,自然比一個完全不了解的男服務員可信。
從當時林嬌的角度來說,懷疑謝佳音隻是被蒙騙的也是情有可原。
謝佳音對林嬌並沒有怨氣,隻是當時她的情緒也有些激憤,所以才會對林嬌選擇跟安若昀這樣的站在一起感到失望。
謝佳音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彆覺得她善良,隻不過是剛好她做好事的時候被看見了。
就像絕大多數都會覺得她溫柔又有耐心,但她實際上卻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自私自利的,無論什麼時候,她的最終目的都隻是為了取悅自己,就像她做好事也隻是為了自己高興,並不為某種高尚的理由。
就像現在她也能毫不愧疚的去利用林嬌的善良。
林嬌到醫院的時候,看到謝佳音身上的血跡,就立刻想起了經過這一晚上已經開始模糊了的記憶,程斯越那張蒼白又寂靜的臉和他手臂上皮肉翻卷血淋淋的傷口,以及謝佳音跪在那裡,給程斯越處理傷口時滿手是血的樣子。
謝佳音看到林嬌在看到她裙子上的血跡時的神情變化,她就知道自己沒有換衣服是做對了。
勾美豔也在場。
謝佳音並沒有讓她回避,哪怕知道林嬌看到她會不高興。
林嬌看到勾美豔也在的時候,的確心裡有點彆扭,但是昨天晚上勾美豔是那個堅定的站在謝佳音身邊,而且在謝佳音給程斯越處理傷口的時候,她也是能夠鎮定的聽謝佳音指揮做事的。
憑著勾美豔昨晚上的表現,再加上昨晚上她是表現糟糕的那一個,她的確也沒有底氣像平時一樣對勾美豔指指點點。
當然了,好臉色還是不能給的,就當勾美豔是空氣,不存在。
謝佳音把昨天晚上的情況都詳細說了一遍,當然,隱去了一些沒必要說的細節。
無論是勾美豔還是林嬌,都隻知道一個大概,並不知道其中許多細節,雖然勾美豔跟著謝佳音來了醫院,但是謝佳音昨晚上實在太累了,沒有辦法去跟她說太多。
所以在謝佳音跟林嬌還有勾美豔描述完昨晚上的詳細經過,包括當時安若昀說的他調查過的程斯越家庭背景以及他當時威脅她的話,還有程斯越是怎麼為了保持清醒和自己的名譽,摔碎了台子上的煙灰缸,用並不尖利的玻璃去把自己的手臂上割出一道那麼深的傷口。
林嬌和勾美豔都憤怒了。
如果說林嬌的憤怒,是純粹是出於正義感和她的善良。
而勾美豔則多了幾分感同身受。
就如同謝佳音當時從程斯越身上感受到的,勾美豔此時也感受到了。
隻有曾經有過同樣境遇的,才能夠真正的共情。
勾美豔看著林嬌,忍不住譏諷:“這種渣,你居然跟他當了十幾年的朋友。”
要是換作平時,林嬌早就直接就罵回去了,但是現在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瞪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又氣又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哪有十幾年,都還不到十年……”
勾美豔都要被她給氣笑了,下意識看了謝佳音一眼,發現謝佳音的嘴角也微微抽了一下,她一口怒氣都要被林嬌這憋出來的一句話給泄掉了,但還是保持著一張嘲諷的冷臉,:“怎麼?難道我說錯了?難道他是一夜之間變得這麼惡心下作的?你就全然不知情?”
勾美豔這句話一出來。
林嬌一張因為生氣漲紅的漂亮小臉頓時又白了白。
勾美豔這句話完全戳中了她的痛處。
她當然不可能全然不知情。
就這一兩年,關於安若昀的各種負麵消息就一直傳到他耳朵裡來。
甚至網上也有他不少黑料,還有她的粉絲專門收集了安若昀的黑料發給她,警告她讓她離他遠一點。
可是林嬌認識安若昀快十年了,她十幾歲就認識安若昀,安若昀說她是他第一個可以信任的,而且也是唯一一個他可以向她出櫃的。
林嬌當時可感動了,很快就把安若昀當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這麼多年交往下來,安若昀雖然有的時候嘴巴毒了點,私生活亂了點,但是對她很好,有什麼好東西都是第一時間跟她分享。
而且安若昀會交際有手腕,經常能組局讓大家聚在一起玩,而且什麼圈子他都有脈。
慢慢地他就在她們這個圈子裡混開了。
林嬌雖然有的時候會看不慣他的某些作為,比如強撩直男,私生活混亂,誰不跟他玩他就要聯合其他搞孤立這種做派,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生活也越來越順風順水,他也越來越張揚。
但是從十幾歲他們就是朋友,到現在,他們幾乎都沒有分開過很長的時間,安若昀幾乎每天都會給她發信息,和她保持聯係。
大概類都是雙標的。
就像她自己很難割舍掉安若昀這份友情,知道他好像不是什麼好,但還是忍不住要偏袒他。
可是另一邊卻要求謝佳音遠離勾美豔一樣。
其實林嬌對勾美豔的討厭更多也是因為受了陳槿的影響,因為陳槿並不是那麼的不在意她和賀淩這樁婚姻。
本質來說,就是雙標。
所以勾美豔說的這些話,她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彆說不知情了,她因為好奇,把安若昀的所有黑料都看過。
但是每一條,都比不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嚴重。
昨晚那件事情真的觸及到她的底線了。
她是真的對安若昀無比的失望,甚至覺得他有點可怕。
特彆是他當時居然還當著謝佳音的麵試圖顛倒黑白,而她還差點相信了。
她不經想。
那麼在過去她每次因為他爆出的一些負麵流言問他的時候,他說的那些解釋,又有多少次是像昨天晚上那樣騙她的?
越想越覺得心寒後怕。
謝佳音先對勾美豔說道:“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安若昀的錯,怪不到林嬌頭上來,正是因為是那麼多年的朋友,她才會這麼相信他,我也相信安若昀不是從一開始就那麼壞的。”
林嬌頓時一臉感動的看著謝佳音,覺得她把自己的心裡話全都說出來了,最要緊的是,她還在勾美豔麵前維護了她。
“我相信安若昀隻對於你來說,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朋友。”謝佳音看著林嬌:“但是林嬌,昨天晚上你親眼看見了,如果當時沒有發現程斯越,他會死的。安若昀並不隻是做錯了一件什麼事,他是在犯罪,如果這次他逃脫了法律的製裁,他甚至可能會變本加厲的去踐踏像程斯越一樣拚命努力生活的。”
林嬌此時已經完全被謝佳音這番話打動了:“那要怎麼辦?”
謝佳音說:“我需要你幫忙。”
林嬌有點迷茫:“什麼忙啊?”
謝佳音就把需要她去做的事情說了。
林嬌忽然問道:“安若昀是不是要坐牢啊?”
謝佳音眼神瞬間凜冽起來:“你覺得安若昀不應該坐牢嗎?”
林嬌頓時有幾分羞愧:“我不是那個意思……”
謝佳音輕歎了一口氣,握住了林嬌的手:“你跟我過來。”
她把林嬌帶到了程斯越的病房外,然後推開病房門,牽著林嬌走進去,去看躺在病床上已經睡過去的程斯越。
林嬌幾乎屏住了呼吸。
病床上的程斯越安靜的閉著眼睛。
臉色蒼白到幾近透明,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隻有頭發眉睫是墨一般的黑色,他放在被子外麵手臂受傷的地方被紗布包起來,另一隻手背上紮著點滴針,輸液管裡的透明色液體一點一滴的順著管子流進他身體裡,他躺在床上,纖薄脆弱,安靜到仿佛沒有聲息。
謝佳音讓林嬌看了足足三分鐘,然後牽著她出去。
謝佳音問她:“看見了嗎?”
林嬌怔怔地看著她。
“程斯越他是從一個偏遠山村裡考出來的,他是一個市高考狀元,他家裡有一個生病的妹妹,所以不得不拚命的打工賺錢給妹妹賺藥費,為什麼那天他在聚會上被欺辱不敢反抗,為什麼他會被安若昀逼著喝掉那杯下藥的酒?因為他不能,他需要錢。”
謝佳音聲音冷靜,沒有任何煽動情緒的語氣:“可是昨天晚上律師建議他和解,最少可以拿兩百萬的時候,他卻拒絕了,他要給自己要一個公道。”
林嬌震了一下,眼神震動。
謝佳音看著林嬌:“一個已經用儘了全部力氣去拚命生活的,不該被這樣肆意的侮辱踐踏。所以我請求你,幫幫他。”
林嬌被謝佳音說服了。
她答應會去問,也答應會儘量說服他們出來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