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覓一瞬間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言灃的媽媽,
媽媽,
媽……
她剛才到底做了什麼?
就在薑覓抬手捂臉的一瞬間,她聽到了顧言灃冷冰冰的聲音:“您來乾嘛?”
薑覓瞬間清醒過來。
顧言灃是個非常溫和的人,他很少用這樣冷冰冰的語氣跟彆人說話。
薑覓馬上又想起剛才聽到顧母聲音的時候,顧言灃生理性的反應,那一定不是喜歡。
訂婚的時候, 顧家就沒有親人出席。顧言灃也說過, 他跟父母關係不好。
再看看顧母這語氣和態度……薑覓警惕起來。
顧言灃走上前,將薑覓護在身後。
費一若看到顧言灃這動作,眼神陡然一沉:“我兒子的家,我還來不得嗎?”
顧言灃說:“我家不歡迎您。”
費一若嗤笑一聲:“我是來找你身後那丫頭的。”
“有事和我說就行。”顧言灃根本不給薑覓說話的機會, “跟她無關。”
費一若不理他,依然對著薑覓:“小丫頭,你敢和我單獨談談嗎?”
“有什麼不敢?”薑覓對這個“婆婆”印象一點也不好, 她知道費一若在激她, 但她坦坦蕩蕩,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顧言灃一直保護她, 薑覓也想保護顧言灃。
哪怕沒能力保護, 能幫他分憂也是好的,比如對付他親媽。
顧言灃可能因為對方是親媽,所以有很多顧慮, 但薑覓沒有。
顧言灃微微皺眉,伸手想要攔住薑覓。
薑覓直接握住他的手。
顧言灃微微一頓。
薑覓踮起腳尖,在顧言灃耳邊低聲道:“顧老師你彆擔心, 不管她說什麼,我都不會上當的。”
耳朵裡全是熱氣,有點癢,顧言灃強忍著不適,沒有伸手去撓,而是低頭去看薑覓。
薑覓抿著唇,兩個小梨渦精致又可愛,漂亮的桃花眼裡滿是期待。
顧言灃遲疑一瞬,終於點點頭。
想要叮囑點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隨便吧。
費一若似乎並不願意進顧言灃的家門,直接朝旁邊的小花園走去。
薑覓跟上,兩人麵對麵坐下。
薑覓知道自己人生閱曆太少,而顧言灃這母親一看就不簡單,稍不注意就會落入她挖的坑裡,所以她已經打定主意,要以靜製動。
反正絕對不先開口,能少說話就少說話,努力讓自己顯得成熟穩重一點,氣勢上先就不能輸。
費一若看剛才薑覓跳得那麼凶,篤定她會沉不住氣,所以等她先開口。
結果等了半天,薑覓老神在在地坐著,居然一點不著急。
“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費一若終於忍不住先說話了。
薑覓自己給自己判定贏了第一局,態度頗好地微微一笑:“不知道。”
原書中,顧言灃的出場都不多,他母親就更是未曾提起。在寫到原主的時候,倒是說過她不受顧言灃家人歡迎,具體怎麼不受歡迎,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有錢人嘛,大多喜歡用錢解決問題,裡也是那麼寫的。
薑覓還真有點好奇,費一若會不會拿出一張支票給她?
“不知道?我看你是想要錢吧。”費一若不知道是不是看出薑覓所想,語氣非常輕蔑,“你以為我會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拿一張支票給你,讓你離開我兒子?”
薑覓搖搖頭,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沒那麼想過。”
“想也沒用。”費一若輕哼一聲,“言灃已經給了你們五百萬,彆貪得無厭。”
五百萬?
這麼看來,費一若對顧言灃的事情,似乎知道得也不多。
薑覓一邊收集信息,一邊說:“我說了沒有,請您不要隨便給我扣帽子。”
費一若無論是神態還是語言,都明明白白地在表示她很瞧不起薑覓。
但薑覓並不生氣。
她和顧言灃這場訂婚,一開始本來就是金錢交易。
“那好,現在請你離開言灃吧。”費一若說。
薑覓有點好笑:“我是顧老師的老婆,為什麼要離開他?”
“嗬……我自己的兒子,我還能不知道?他根本就沒碰過你吧?”費一若笑得很得意,“你們一沒法律承認的證件,二沒夫妻之實,甚至連所謂的訂婚都沒父母出席,就像個笑話。小姑娘,彆老公老婆地叫,矜持點,好嗎?”
薑覓到底隻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女孩子,這種話題,她並不拿手。
她咬咬牙,有點生氣了。
可是,費一若說的是事實,薑覓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知道顧言灃為什麼要買一個未婚妻嗎?”費一若看薑覓臉都紅了,越發得意。
薑覓沒吭聲。
“因為,他跟我鬨脾氣呢。”費一若輕笑一聲,語氣親昵,“我給他介紹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他不樂意,跟我鬨脾氣,就非要找個窮人家的姑娘。越窮越好,都是為了氣我。”
薑覓忽然想到,袁則好像還真說過類似的話。
原主的記憶裡,有一次偷聽到薑天元跟袁則的對話。好像是薑天元想要加價,袁則說要不是顧言灃非要找個窮姑娘,根本輪不到他們家。他要是不樂意就算了,窮姑娘多得是,他再找彆人也行,薑天元頓時就不敢鬨了。
所以,費一若說的是真的?
不,薑覓馬上否認了這個想法。
顧言灃那麼成熟穩重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因為跟母親鬨脾氣就“買”個未婚妻?
絕對不可能!
“我不管他是因為什麼。”薑覓說,“我們現在相處得很好,這就夠了。”
費一若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愣了下,臉上的笑不見了:“小姑娘,彆冥頑不靈。我奉勸你一句,顧言灃現在處在一片沼澤裡,你不趁早離開,遲早被他拉下去,死得屍骨無存。”
這次薑覓毫不遲疑地道:“我曾經也處在沼澤中,是顧老師把我拉出來的。如果他真的處在沼澤裡,我就是死,也一定要把他拉出來。”
費一若挑了挑眉,明顯不信薑覓這話:“你也不用在這裡跟我裝大義凜然了,你是什麼人,我清楚得很。我也懶得跟你拐彎抹角,直說吧,你不是想讀青電,不是喜歡柏默嗎?隻要你離開顧言灃,我保證把你弄到青電去,怎麼樣?”
薑覓微微瞪大眼睛。
顯然,費一若把她的情況打聽得很清楚。
她忽然想起書中交代,原主高考成績很糟糕,是靠顧言灃的關係硬塞進青電的。
莫非,她靠的不是顧言灃的關係,而是眼前這位的關係?
可如果是那樣的話,為什麼原主沒有離開顧言灃?
“我已經不喜歡柏默了。”薑覓心裡疑惑,嘴上倒是很堅定,“至於青電,我會自己考上。”
“自己考上?”費一若嗤笑一聲,“就你那成績,白日做夢!”
薑覓不為所動:“顧老師相信我就行了。”
“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到底圖他什麼?”費一若看薑覓油鹽不進,有點生氣了,“錢還是人?”
薑覓抿了抿唇:“都圖,行不行?”
“都圖?”費一若麵色變了,聲音都尖銳起來,“你喜歡上他了?”
薑覓在這種情況下,當然隻能承認:“顧老師那麼好的人,我有理由不喜歡嗎?”
“顧言灃是大好人?哈哈哈哈哈……我告訴你吧,顧言灃就是個變態!超級大變態!你現在不走,遲早後悔。”費一若漂亮的麵容都有些扭曲了,“你看看你家人,一個個都被顧言灃害成什麼樣了,怎麼就不知道警惕呢?”
薑覓終於沉不住氣了,“蹭”一下站起來:“警察都還沒有定論的事情,你就往顧老師身上推?我懷疑你根本不是顧老師的親媽,沒有一個當母親的,會這樣說自己兒子!我現在明白為什麼顧老師跟你關係不好了,不管是誰攤上這樣一個媽,關係都好不起來!”
她還想說,費一若看起來才像精神不正常的樣子,最終忍住了。
“你不聽就算了。”費一若也站起來,拿上自己的包,頭也不回地走了,“等日後後悔了,可彆哭。”
這場談話跟薑覓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她簡直有些莫名其妙。
朱秀春對原主也百般看不上眼,但朱秀春的看不上,是因為原主不是她親生的。可費一若,她明明是顧言灃的親生母親,卻好像從骨子裡就看不上顧言灃。
也不對,她前麵說起顧言灃,還是很親昵的語氣,是後麵突然態度就變了。
顧言灃明明那麼優秀,當媽的怎麼會這樣?
薑覓想不明白,她看著費一若的身影消失,快步回家。
“顧老師?”薑覓看到顧言灃坐在陽台上,麵前煙霧繚繞,似乎在抽煙。
她還從來沒見顧言灃抽過煙,有點驚訝。
顧言灃回頭看了她一眼,手指間果然夾著半截香煙。
“你想吃什麼,自己點吧。”顧言灃很平淡地說,“吃完早點去寫作業。”
薑覓直接走過去,在他麵前蹲下來:“顧老師,你……她走了。”
“嗯,我看到了。”顧言灃似乎想把煙掐滅,但猶豫了一下,又沒有掐,隻是朝遠處點了點。
薑覓這才發現,他這個位置,能看到花園裡的情景。
“她就是想讓我離開你。”薑覓腳還沒全好,蹲著不舒服,乾脆直接坐在地毯上,仰著頭對顧言灃說,“但我沒答應,她不管跟我說什麼,我都不會信的。”
“她說的,或許是真的。”顧言灃淡淡道。
薑覓托著下巴:“沒關係啊,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也不是壞事。”
這樣,我就有機會把你從沼澤裡拉出來了。
顧言灃眉峰動了動,說:“符和指紋膜的事,都是她做的。不過你父母的事情,應該和她沒關係。”
“什麼?”薑覓這是真的沒想到。
費一若到底想乾什麼?
“那張驚魂符的威力一般,她沒想真的要對你做什麼。她是想讓你知道,她有足夠的能力對你做任何事情。”顧言灃解釋說,“她想讓你離開。”
一句“有病”都到嘴邊了,又被薑覓咽了回去,她握緊拳頭:“我不會走的。不管她做什麼,我都不會走!”
顧言灃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說:“你也看到了,在我身邊會有很多麻煩,還會有危險。現在你養父那個樣子,再也不能逞凶。養母日漸衰老,她沒有彆的親人,想要依靠你,便不會再打罵你。要是你這時候回去,她隻會對你好。即便你不回去,你已經成年了,考個好大學,也能有好的生活。其實,你真沒必要跟在我身邊。”
“顧老師,你把我當什麼人了?”薑覓聽他這樣說,非常不滿,“我們明明都已經說好了,我說過會麵對一切困難。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不講信用,還是沒良心?”
顧言灃看著她激動到泛紅的臉頰,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僵持一會兒,薑覓妥協道,“我原諒你。”
顧言灃神色微動,但還是沒說話。
薑覓挪了挪屁股,朝顧言灃靠近一些,把下巴擱在他膝蓋上。
已經是六月初的天氣,衣料單薄,這個動作幾乎等同於肌膚相親,過分曖昧了一點。
顧言灃捏著香煙的手指微微用力,抖落了一截煙灰。
“顧老師。”薑覓沒注意到這些小細節,抬眼看著顧言灃,軟聲道,“我知道你不想說,所以我不會問你家的情況。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你有麻煩,其實也可以跟我說。哪怕我沒你的本事,不能幫你解決問題,至少我能和你分享心情。如果將來哪一天,你真的交了女朋友,想結婚了,我肯定會離開,不給你添麻煩。但是,在你還單身的時候,不管你家人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走的,你說什麼也沒用。”
顧言灃看她固執地望著自己,明明很不安,卻竭力保持鎮定,藏在下麵的手緊張得將地毯上的毛都揪了幾根起來。
“不走便不走吧。”顧言灃的手落在薑覓頭頂,輕輕拍了下,“不會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