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覓的問題仿佛一道驚雷, 把顧言灃給劈得裡焦外嫩。
當爸爸?
她這小腦瓜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麼?
薑覓聽不到回答, 還催了一聲:“是不是?”
顧言灃歎了口氣:“當然不是。”
他覺得很不可思議:“我為什麼會想要當爸爸?再說了,我才28歲,生得出你這麼大的女兒嗎?”
不知道為什麼,每說一句話, 他都覺得好滑稽。
他倆不是訂過婚?怎麼就變成“父女”了?
薑覓向來是信任顧言灃的, 聽他說不是,便相信不是,鬆了口氣。
“不是,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顧言灃還是覺得不可理喻,“你又把我當……什麼了?”
他實在不想說“爸爸”這個稱呼。
“沒把你當任何人, 你就是顧老師,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是平等的關係。”薑覓還伸手試圖比劃一下, “兩個成年人,平等的關係, 你明白嗎?”
顧言灃慢慢回過神來, 揉了揉額角, 似乎有點理解她的想法了:“那你為什麼會有我……會有剛才那個問題?”
“是雙雙姐說的,說你對我是一種老父親的心態。”薑覓一不小心就賣了程雙雙。
顧言灃:“……好的,程雙雙這個月的獎金沒了。”
“那也不能怪雙雙姐。”薑覓頓了頓,指著身上的浴巾, 找到了證據,“是你的行為讓大家誤會了,你說說, 你給我披這個是什麼意思?”
顧言灃:“……怕你冷。”
“你看看我額頭的汗。”薑覓把臉湊到顧言灃眼皮底下。
顧言灃看著突然出現的亮晶晶的眼眸,呼吸頓了下。
薑覓一靠近顧言灃,就聞到了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她忽然莫名其妙地有點臉紅,急忙退開兩步,順手緊了緊身上的浴巾。
“過來。”顧言灃頓了頓,走向一旁的沙發,“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薑覓跟過去,在距離顧言灃稍遠的地方坐下,一秒後,又朝他那邊挪了挪。
顧言灃今天是真不大好意思往薑覓身上看,所以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醞釀了一下,顧言灃說:“你今天出去逛街,就是為了買衣服嗎?”
薑覓有點不好意思承認:“我隻是,順帶……”
顧言灃已經從她的反應得到了答案,跳過這個問題:“如果你是因為喜歡身上那身衣服才想穿的,我不會乾涉你的喜好。”
薑覓抬頭望著他:“那你這個……怎麼說?”
她扯了扯身上的浴巾。
“因為我看出來你自己覺得不自在。”顧言灃說。
薑覓張了張嘴:“……”
她的確是不怎麼自在。
其實衣服和褲子都不誇張,但因為衣服和褲子都短,一眼看去,就好像哪兒哪兒都露著。
這不是薑覓的風格。
“我能理解你現在的想法,想被人認可,想你在說話的時候能受到彆人的重視,而不是把你的話當耳旁風。”顧言灃溫和地道,“你也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態度,有替自己的人生做決定的權利和能力。你隻是想告訴彆人,你成年了長大了,希望被平等對待,對嗎?”
“對對對。”薑覓感動得不行,“顧老師你太棒了。”
顧言灃話鋒一轉:“可是,看看你的行為,你證明了你想證明的嗎?”
薑覓:“……”
“成熟與否,是靠一件衣服就能改變的?”顧言灃問。
薑覓:“……”
好吧,她想靠一件衣服改變彆人印象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個幼稚的決定。
看來,她確實不夠成熟。
薑覓頓時就有些沮喪。
顧言灃隔著浴巾把手放在薑覓肩上,認真道:“成熟不成熟,靠的是思想。可是薑覓,我想告訴你的是,哪怕你不成熟,我也會重視你的每一個想法。”
薑覓傻傻地望著顧言灃。
“我從來沒把你當成一個小孩,我一直是把你放在和我平等的位置。你仔細想想,我有什麼時候不把你的想法當回事嗎?”顧言灃又問。
薑覓認真想了想,還真沒有。
當初她惡搞檢討的時候,顧言灃見了也沒像彆的家長那樣說她不對,反而幫她修改內容。鍛煉的時候,無論她多幼稚地耍賴,顧言灃也隻是淡定地想辦法對抗,並不會粗暴地教訓她。
這麼一想,薑覓又覺得,顧言灃真是太太太太好了。
“其實我認為,成熟或者幼稚都不重要,保持真心最重要。一個人活到八十歲如果還能保持童心,那他一定是塊寶。”顧言灃繼續道,“我希望你不要著急,不要總想著證明自己。世界上那麼多人,每個人看法不一樣,你證明不過來的。自然地享受生活,按你的真心往前走,懂你的人自然會懂,不懂你的人,你又何必在意?”
顧老師牌老雞湯經過文火慢燉,熬出來的雞湯湯汁濃鬱、味道鮮美,一口下去就有微醺的感覺,一鍋下去,直接就醉了。
薑覓最後裹著顧老師的浴巾回到20樓的時候,才想起既然顧言灃說會平等對待她,她就該趁機問問幽閉恐懼症的事情。結果她愣是被顧老師的雞湯灌得迷迷糊糊,就這麼下來了。
程雙雙看到她的樣子,直接笑翻了:“這就是你抗爭的結果?”
薑覓很鬱悶:“……顧老師說,你這個月的獎金沒了。”
程雙雙:“……!!!”
薑覓去洗澡,換回自己的卡通睡衣,感覺渾身舒暢。
但看著旁邊多出來的一條浴巾,她忽然就覺得哪裡怪怪的。
“覓覓!”程雙雙撓著門框,“老板娘……”
薑覓紅著臉出來,把衣服收好:“顧老師開玩笑的,他怎麼可能因為這種事情扣你獎金?”
“對哦。”程雙雙反應過來,“我這三年,好像還真沒被扣過獎金。”
“我就知道,顧老師是好人。”薑覓驕傲地挺了挺胸。
程雙雙眼神從她胸口掃過,沒吭聲。
薑覓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眼神,忽然又想起白天蘇盼說她沒胸的事情了。
她鬱悶地回到床上,拿出手機想刷刷微博,結果一點進去就看到一條豐胸廣告。
連廣告都欺負人!
薑覓氣得扔了手機。
“覓覓,你要睡了嗎?”程雙雙看看時間,“那我關燈了?”
薑覓答應一聲,在黑暗中摸到手機,偷偷摸摸地點開那條豐胸廣告。
第二天早上,程雙雙照例要去買早餐,臨走前問薑覓:“覓覓,你今天還吃白粥嗎?我聽說你昨天在蘇盼姐那裡吃了糯米團子,好像很喜歡,要不要給你買份糯米團子?”
薑覓遲疑一瞬,說:“我記得上次那家店裡有賣木瓜椰奶西米露,你幫我買一份吧。”
“木瓜椰奶西米露?”程雙雙一愣,“你不是說不喜歡木瓜的味道?”
薑覓:“……想挑戰一下自己。”
程雙雙:“……好吧。”
“我要大份。”薑覓說完,跑回衛生間衝了把冷水臉。
能用到“挑戰”這個詞的,通常都不是什麼好事。
薑覓捧著一個比她臉還大的碗,木然地看著裡麵漂浮著的一塊塊木瓜。
“你不是不吃木瓜?”顧言灃路過,看到她那偌大的碗,又停下腳步。
薑覓:“……我主要是想吃西米。”
“那你單點不就好了?”顧言灃覺得奇怪,但還是好心地建議,“要不要跟我換?”
“不要。”薑覓埋頭舀了一大勺塞進嘴裡,“你說的,要跟著自己的心走。我的心告訴我,現在我就想吃兩塊木瓜。”
顧言灃在她旁邊坐下來:“我總覺得,你自從來到劇組就哪裡怪怪的。”
薑覓沒聽見,她正在跟自己艱難地做鬥爭。
她的心被分成了兩半,一半說木瓜好難吃,彆吃了,另一半說木瓜也沒那麼難吃,關鍵是豐胸。一個說豐胸都是假的,另一個說不試試怎麼知道……
等薑覓把一大碗木瓜西米露吃完,顧言灃已經拍完一場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