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每次見麵, 都給人驚喜。
實際上陸止在兩年前離開Z城的時候,是摸不準自己對平之是什麼樣的感情的。
可是現在看到眼前這張素白的小臉,他的胸腔在狠狠地顫動著, 陸止突然間就明白了什麼,
一直觀察著陸止的江枝眼裡閃過幾分難以置信。
這個一路對她冷臉的男人此刻居然會有這麼柔情的一麵?
平之聞言沒有回話,隻是笑著看了他身後的江枝一眼。
“她隻是我父親一個部下的女兒。”陸止低聲解釋。
“聽到陸少帥這麼說, 這位小姐作為你的未婚妻想必會很傷心吧。”
聞言, 在場人的臉色均是一變。
“不是的……”江枝站出來想解釋些什麼,可是目光一落到眼前長相俊朗的男人身上, 就開始囁嚅起來。
捫心自問, 她眼見著陸止向其他女子求婚, 心裡一點膈應都沒有嗎?不是的, 她覺得,這一路的相處, 特彆是陸止救她於危難之中的那次, 已經讓江枝對這個曾經素未謀麵的未婚夫產生了奇特的好感。
本來他們的婚約是從小就被定好的, 可是在這之前, 誰也沒有見過誰。
江枝接受新派思想,崇尚戀愛自由,陸止有所耳聞, 他本就不喜歡那些空有抱負卻一麵臨大事什麼作用都不能起, 卻滿口思想道理的女子。
因此,在這之前,兩人的婚約不過是維係兩派勢力和諧的一道紐帶。
如若真的會結婚, 也是沒有感情的婚姻。
可這次的碰麵,讓一切變得麻煩起來。
“若是陸先生真的有婚約在身,那我樓家自然不可能將平之交付與你!”樓崢一甩衣袖,臉色陰沉如水。
“她隻是我在路上碰見的……我們之前雙方都沒有想要履行婚約的意思。”
語罷,他轉頭看向後麵的江枝,示意她接話。
沒想到江枝卻咬了咬唇,做出了一副委屈的神色,似乎陸止說了什麼令她傷心的話一般。
平之一雙漂亮的眼睛正在看著他這邊,江枝像是吃了啞藥,死活不開口。
陸止暴躁地吼了一聲:“說話!”
就在這時,少女開口了,聲音溫和。
“陸少帥,這種事情不能勉強的……如果有什麼苦衷,儘管解決就是,解決不了,那就帶回家解決。”
她眼睛裡露出了善意的光芒。
“我會和她退婚。”
“可是陸大帥不會同意吧。”
“我……”
陸止身體陡然升起了一股無力感。
明明來時春風蹄急,見時滿腹欣喜,可一切都被這個中途遇到的女人毀壞了。
他回頭狠狠地瞪了江枝一眼。
若不是她中途遇到綁匪,被自己手下的兵救了回來,也不至於如此壞事。
何況,平之又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份是自己的未婚妻,定是這個女人暗中泄露了消息!
陸止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那你是不願意和我回去?”
“不是不願意,是不能,若是有一天陸少帥解決了這些阻礙的因素,那我必定等著你的迎娶。”說話時,她的脖頸挺得很直,纖細又蒼白,讓人覺得莫名孤單。
紅顏一詞,何故令古往今來這麼多人牽腸掛肚,當真是經曆之後才會懂得。
陸止回去了,走時背影落寞。
臨走之前他向平之承諾,不需二月,他會再來。
然而陸止沒想到的是,這所謂的二月變成了三年。
東南戰亂起,外寇急侵,一時間戰火紛飛。
陸止忙於前線的戰爭指揮,根本無暇再顧及對平之的承諾。
而這段期間內,江枝一直緊緊陪在他身邊。
自從被陸止回去之後,她死活都不肯答應退婚,不僅不肯答應,天天上門來粘著他,像是一塊狗皮膏藥,這麼甩也甩不掉。
就連上戰場,她也奮不顧身地跟了過去。
陸止一方麵覺得煩躁,一方麵又驚異於她的毅力。
三年頑戰,不僅要抵禦外敵,還要防範著虎視眈眈的北地,陸止肩負著總指揮的重任,這三年可謂是心力交瘁。
涉及到民族危亡和百姓禍福的時候,兒女情長似乎總會因此變得蒼白無味。
倒是江枝日複一日的陪伴、照顧、出謀劃策,讓陸止心裡穩妥,產生了特殊的好感。
當你見過太多的死人,觸碰了太多的鮮血之後,再鮮活難忘的記憶,也會在時間中逐漸自我消解。
平之對他而言便是如此。
起初時,他的腦海裡全是與她的二月之約,耳邊回蕩著的,也儘是少女婉轉動人的聲音。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開始淡化了。
耳邊空靈的戲音,逐漸被女子實在的關切壓了過去。
…………………………
其實,陸止走的第二年,樓家就從Z城搬走了,勢力據點換到了S市——一個沿海的城市,地理位置相比於Z城更加重要。
那裡盤踞著各方勢力,還有專門為洋人準備的租界。
雖然龍蛇混雜,但從另一方麵來說卻是當下華國格局中最為安全的地方。
樓家來S市之後,重新開了家景園樓,經營模式任舊是和以前一樣,隻不過地點變了。
生意依舊火爆,平之偶爾會頂著青扇的名頭上去唱兩回,幾乎每次都是技驚四座。
“喲,洪爺今天來得早啊,怎麼,為了聽青扇姑娘的戲迫不及待了?”
“哪裡哪裡,我看你馬三今天也是來得急啊。”
門口站著的兩個人皆是皮笑肉不笑,其他人從他們身邊走過時,皆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每次青扇姑娘登台,茶樓裡總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掐架行為,不就是得不到就把怒火發泄在彆人身上嘛,滿足自己的一點虛榮心罷了。
【這青扇姑娘當真是我這麼多年來見過的第一個出塵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