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章一堂文化課
磚窯很破,給高雨燕的感覺那就象一個大號的墳。
而那磚窯的入口有一些乾枯的蒿草,裡麵黑洞洞的。
如果是夏天,這些蒿草一定長得極茂盛淒迷,不會突然有狐狸精從裡麵專出來吧?想象豐富的高雨燕直接就想到了《聊齋誌異》,她被自己的想象嚇得不由得哆嗦了下,難怪那兩個人不肯進來。
她連忙看了一眼商震,而商震也顯得很謹慎小心,一副高抬腳低落地的樣子,仿佛怕擾了裡麵的妖精。
而這無疑讓高雨燕更擔心了。
不過,接下來,高雨燕卻發現自己錯了,隻因為商震已是說道:“小心點兒,彆把蒿子踩到了,讓外人看到這裡進人就不好了。”
高雨燕剛想到了一個原來如此,就見商震也隻是走了兩步便消失在了那個黑洞洞的磚窯洞口處。
商震的舉動無疑給了高雨燕以勇氣,她便也跟了進去。
其實,磚窯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黑,在適應了裡麵的昏暗之後裡麵倒也能看個差不多,那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妖精。
觀察過了這個小磚窯的情況,商震便盤腿坐在了那洞口旁的昏暗之中,而那支二十響的盒子炮就被他放在了膝頭。
而高雨燕多少還是擔心這個磚窯,她不敢離商震太遠便坐在了商震的對麵。
商震的目光自然是投到了那磚窯的外麵,而高雨燕的目光自然不落在了商震的身上。
商震本就是寡言的人,也並不在意高雨燕就那麼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呆了有半個小時,最終還是高雨燕打破了沉默,她卻是用極低的聲音吟道:“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嗯?”商震不由得把目光收回來看向高雨燕。
由於高雨燕吟詩的聲音極低商震便也隻聽了個半懂不懂的,而最勾住商震心思的卻還是那句“十步殺一人”。
商震是士兵,不能說他對殺人感興趣,可至少他對殺人的事比平常人敏感的多。
“你是個長官嗎?”高雨燕又問商震。
“算個連長吧。”商震隨口答著就又反問,“你們家的人都會背詩嗎?”
高雨燕“嗯”了一聲後稍稍提高了點聲音說道:“我是覺得你現在坐在這裡象一個大俠!”
“大俠?”商震又詫異了,他倒也懂得大俠的意思,隻是不知道這高雨燕卻是怎麼將自己與大俠聯係了起來。
“這首詩是唐代一個大詩人李白寫的。”高雨燕解釋道,她擔心商震聽不懂便解釋的很細,“是說一個大俠客武功很高強,專做行俠仗義的事,用很快的動作就能殺死一個敵人。
等他把敵人殺淨之後,也不宣揚自己做了多大的事情就遠遠的走了,就仿佛他從來沒有來過,世間也隻有他的傳說,卻沒有他的影蹤。
而這個時候他又在哪呢,他就象你這樣盤膝坐在一個地方,身前放著清茶,可是他的膝蓋上卻放著他殺敵的利刃,也象你這樣放著短槍。”
高雨燕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她的聲音還不完全是東北語音,想來也是在南方生活久了的原因。
不過儘管她是儘量用淺顯的話來解釋,可是卻不可避免的帶著一種書卷氣。
聽著高雨燕的解釋,商震不由得看向了自己膝彎處的盒子炮,臉上也現出一絲笑意,嘴裡便說道:“讓你這麼說,是有點象,可我並不是什麼大俠,我隻是一個小兵。”
提到了小兵,商震的眼前便閃過自己那些已經陣亡了的同伴,李福順,胡彪,老霍頭、王壯,二憨子,以及那些有名的沒名的東北軍的以及其他派係的中**人。
商震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隻是識字的小兵了。
人都是在成長的,絕大多數的人在成長過程中總會在某個時段或者某個時刻,仿佛突然就明白了許多道理,是為成人立世。
當然,也有極少數的總是長不大,那就是後世所說的“媽寶”。
什麼“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事了拂衣去,不留身與名”,那是一個傳說中帶著大俠光環的人物。
但商震知道自己不是,自己再能打也不是,自己隻是一個小兵,一個在上蒼大腳丫子“啪嚓”一腳踩下來時,僥幸從那腳趾縫兒中活下來的螻蟻。
高雨燕好奇的看著商震,她並不知道商震心裡想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