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晰跟醫生確定完治療方案,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楚宴已經醒了,長期的高燒是十分熬人的,隻不過一晚,他的臉色就比昨天看起來蒼白憔悴了許多,好在護士剛才來替他量過體溫,說溫度已經稍稍退下來了一些。
“醒了,要不要喝點水?”黎晰倒了杯水扶著他坐起來,他的額頭上還有冷汗的痕跡,手下甚至能接觸到他身上帶著高燒過後滾燙不正常的餘溫。
會不會疼呢?黎晰突然這麼想到,白血病浸潤會引起骨頭和背部的彌漫性疼痛,那麼,自己這樣的動作他應該也會很疼吧,是不是應該再輕一些……
最折磨人的大概就是這種了,如果一直都沒有合適的骨髓配型,那麼他隻能無止無境地承受這種煎熬,在日夜不斷的痛苦中等待著一絲虛幻的希望。
“黎晰,你昨晚……是在這裡睡的嗎?”他的聲音很沙啞微弱,不過在喝完水與黎晰目光的時候,還是虛弱地朝著黎晰微微笑了笑。
儘管那笑容十分短暫,可還是讓黎晰怔了一下,而後才慢慢地握住他放在被子上的手,點了點頭道,“你昨晚燒得太厲害,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與他身上的滾燙的溫度不同,因為剛輸完液的原因,手指和手心都是冰涼的。
楚宴低下頭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半晌後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黎晰……”
黎晰原本以為他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可等了許久,最終卻隻聽他歎了口氣,隻是那聲歎息沉甸甸的,壓得他的胸口都透不過氣來,喉嚨也仿佛堵上了硬塊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
……
下午的陽光非常充足,照進來的光束甚至能看清空氣中漂浮的粒粒光塵,顯得房間裡溫暖而乾淨。
這時門口響起護士的聲音,緊接著門被推開,張承燁一邊與小護士一邊聊天一邊抬腳走進了病房。
他一進門就看到楚宴正坐在病床上,低頭玩兒手機。
“你怎麼……來了?”楚宴轉過頭看他,語氣中有掩藏不住的疑惑。
張承燁走過去把果籃放到床頭,又將花瓶裡的花換上自己買來的新鮮的,“不然呢,除了我和黎晰還有誰能來看你?”
原本按他們的關係,說出這種類似調侃的話是不太合適的,可楚宴聽了,卻點頭笑了起來,道,“也是。”
其實他此時的狀態是不太好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神情有種說不出的疲倦,可正是這樣,這若有似無的笑意才為他的臉上添了一點神采。
以前兩人見麵不是他冷淡漠視就是自己冷嘲熱諷,可以說這是他對自己露出的第一個稱得上友好的笑容了,張承燁看著心中升起一股說不清的感覺,他開始以為梁歲辭與那些他見過的人一樣,對他和黎晰的感情並不看好,又覺得梁歲辭這人真是心機重得可怕,能讓黎晰一直心甘情願的被吊著,還打心底裡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當時兩人離婚的時候甚至是恨不得開紅酒慶祝的,也隻當他是發小終於看清了這人的真麵目……
因為他的生活中沒遇到過這樣的人,所以才下意識不相信有這樣的人存在。
隻是到了現在這個情況,他也說不上他們兩人這段感情究竟是誰更付出得多一些。
張承燁將那些多餘的情緒壓下,從果籃裡挑了一隻又紅又大的蘋果,“你彆說,這果籃可真貴,也不知道是不是坑我錢,我看著跟那超市五塊錢一斤的也沒什麼差彆啊。”
“像你這情況就得把水果當飯吃。我給你洗一個……對了,怎麼沒看到黎晰……”張承燁想了想也給自己拿了一個,一起到衛生間用水衝著洗了。
回來遞給楚宴的時候他還用紙巾將上麵沒乾的水跡給擦了。
楚宴從他手中接過蘋果道了謝,回答道,“他下去拿藥了。”
張承燁拉了張椅子坐到床前,神色認真地問道,“我上次問了黎晰,他說你還沒打算把這事告訴家裡人?”
“嗯……”
張承燁靜靜地看著他,“你應該知道親屬間配型的成功率會有一半吧。”
“可還有另一半……你知道的,我也許能活很久,也許明天就因為突發感染死了……如果配型不成功又被他們知道了,也不過是多一個人受等待的煎熬罷了……”
張承燁心想著,你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敢告訴黎晰的吧……他吐出一口氣,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為什麼不把事情往好的方麵想一想,萬一成功了呢?”
——
最終還是張承燁出了個主意,先不告訴梁方圓關於楚宴病情的事,隻由醫院打電話告訴她,這邊有一個白血病人與她的配型很相近,問她願不願意來進行一下相關的檢查,如果能夠配型成功的話病人家屬願意支付給她高額的酬勞,即使配型不成功也會支付她往返的車費和住宿費。
又能做好事又有錢拿,還能順便到M市去看看弟弟,梁方圓自然沒有什麼不答應的。
梁方圓到的那天,楚宴告訴她會有個朋友去接,還把黎晰的聯係方式給了她。
梁方圓笑了笑,“多麻煩你朋友呢,直接地址給我,我打的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