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微微垂下眼睛輕輕挪動了一下身體,他動了動自己的右手,發現麻痹到一點兒知覺都沒有,他才小心地伸出左手繞過身體去牽他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
然而卻在他牽到的時候,許林深卻粗暴地將他的手甩開了,這動作發生得太突然,幾乎是毫無預兆的,所以楚宴幾乎是瞬間,整個人就僵住了。
他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瞳孔深處總像是映著一點水光,這樣茫然地看著,就顯得無辜又難過。
許林起深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開口了,聲音有一種竭力抑製的沙啞,像是走投無路的困獸,怎麼壓製也藏不住的絕望和瘋狂:“鐘鬱,我有時候真想把你的心打開,看看裡麵究竟裝了什麼?”
楚宴眼眶發紅,發白的嘴唇輕輕地抿了一下,聲音艱澀:“對不起……”
許林深胸膛起伏,死死地盯著楚宴,狠狠地抓住了他放在被子上的那隻手,用力到手臂上的青筋都繃得緊緊的。
每一個字都仿佛要將喉嚨撕裂一樣,裹挾著濃濃的血氣:“對不起?鐘鬱你現在知道跟我說對不起了,你當時怎麼就敢這麼做,你是不是……是不是非要把我給逼瘋心裡才開心?”
楚宴嘴唇顫抖,壓抑著哽咽了一聲,斷斷續續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他說完這句話,情緒就仿佛徹底崩潰了,眼淚不停地滾落,可他卻死死地咬著牙關儘量不讓自己哽咽出聲,整個胸膛都在急劇地起伏倒抽著換氣。
眼淚不斷地從眼角滾落,順著臉頰流到下巴,許林深看著他,感覺自己的一顆心就像是被活生生碾成了肉泥,痛得他連喘息都艱難。
他慢慢地將手給鬆開了一些,然後俯下身替他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心裡苦澀得不行,喉嚨像是堵上了硬塊,嘶啞道:“對不起……”
許林深抱住他的身體,將他挪動了一點,一下一下撫著他的脊背,歉疚又難過地道:“乖,彆哭了……”
他的身體因為難過而輕輕顫抖著,額頭上也哭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身體溫熱又削瘦,許林深抱著他不斷地低聲安慰,語氣裡含著濃濃無力的心焦,隻能斷斷續續地親吻他眼角的淚水:“彆哭了,乖,彆哭了……”
都快要把他的心都哭碎了……
因為剛醒過來沒多久,他的身體還很虛弱,許林深抱著他沒多久,他自己又沉沉地昏了過去。
——
主任辦公室裡。
醫生聽了許林深的話後,略微思索了一下,才終於遲疑地開口了:“許先生,其實在手術過程中,我們還在病人身上發現了許多其他的傷口,所以……我覺得病人他可能存在有自毀傾向……”
自毀傾向?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許林深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手指忍不住蜷縮了,仿佛沒聽懂一樣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並不是專業的,所以隻是懂一點。抑鬱症其實是一種非常常見的情緒障礙,有許多症狀,而自殘自毀隻是其中一種,患者受到刺激,或者長期處於對現狀無能為力改變的狀態,精神上承受極大的壓力和痛苦時,便會采取傷害自己身體這種方式來緩解精神上的痛苦。”
醫生大概地說完後,問道:“許先生,我想問一下,病人最近階段有什麼異常的表現嗎?”
許林深心不斷往下沉去,手腳發涼:“他……最近時常會做噩夢,那天晚上也是這樣。還有……有時候我與他說話時,他也總是心不在焉……”
他一直以為鐘鬱是工作太忙,太累了才會這樣……原來,竟然不是嗎?
醫生認真聽完後,歎了口氣:“這些都是輕度抑鬱的表現,所以這次恢複後建議你找個心理谘詢師為病人做一下心理疏導。”
當天晚上,許林深給助理打了電話,讓他查一查鐘鬱這半個月來接觸過哪些人,如果隻是輕度抑鬱的話不會這麼嚴重,這些天來鐘鬱狀況的確不對,但他一直覺得他那天晚上之所以會做出那種極端的行為,主要還是因為那個從一個星期前就開始的噩夢。
許林深回到病房的時候,發現楚宴已經醒了,半闔著眼睛,目光卻望著空氣,微微有些出神的樣子。
他的臉上的血色儘數褪去,臉色與身上的床單幾乎都雪白,嘴唇乾裂,手腕上纏著厚厚一圈紗布,光是看著,就像是能感覺到那皮膚是怎麼樣的冰冷又沒有溫度。
許林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後,才看到他仿佛是察覺到自己的存在似的,眼睛朝著自己這邊轉了過來。
其實很想直接問他的,心想著你心裡究竟裝著什麼,什麼事讓你這麼難以承受,居然想著要傷害自己?
可許林深又擔心如果自己問的方式不對的話,恐怕又要在無形之中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楚宴看著他,輕輕道:“方姐剛才打電話過來,說我試鏡通過了。”
許林深已經知道了,歎了口氣問:“你難道還想去工作嗎?”
楚宴搖了搖頭,語氣微微難過:“我隻是覺得挺對不起她,感覺自己這樣做挺不負責任的,畢竟她也為這件事付出了不少……”
許林深聽他說這話,心中緊了緊。其實如果是以前聽他這樣說,自己或許還會笑他懂事了,可現在這種情況……他卻控製不住地想起醫生的話……
他忽然意識到,鐘鬱的脾氣竟然收斂了許多,完全沒有了以前那種隨心所欲,像是一夕之間就長大了許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