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十四歲那一年哥哥送給自己的禮物,沈慕川拿起模型汽車,看了一會兒後又小心地放了回去。
在房間裡呆了將近一個上午,中午傭人過來問沈慕川午餐想吃點什麼,沈慕川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花園中正與園丁聊的正高興的沈叔默然不語了半晌,才道:“做幾道沈叔喜歡的就行。”
沈叔一回,幾個在沈家老宅乾了許多年的傭人們都十分開心,連帶著這死氣沉沉的彆墅氣氛都顯得活躍了起來。
飯菜做好以後,沈叔看著這一桌子的菜,感慨道:“二少爺有心了。”
沈慕川先是低下頭喝了口水,才將身體坐直了。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語氣沉重地道:“沈叔,我今天找你過來,是有幾件事情想問你。”
沈叔點了點頭,笑道:“二少爺想問什麼?”
沈慕川沉吟了半晌後直接開口道:“沈叔。你和哥哥,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沈叔幾乎沒想到他一上來就問自己這個,愣了一下,道:“二少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慕川隻覺得頭疼欲裂,似乎是不知道怎麼問,捏了捏鼻梁道:“昨天,你和哥哥在病房裡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們的確是有事瞞著我。”
“沈叔,我不是非要逼著您告訴我,如果您不想說的話也沒有關係,我可以查出來。”
他說完一句話,沈叔的臉色就凝重一分。其實正如喬越當初所考慮的那樣,這些事情知道了,傷害最大的還是這孩子。
沈慕川見他久久不說話,也不催,但心底反而更加確信了,五年前的事的的確確是有隱情。
沈叔知道這件事情怎麼也瞞不住他了,隻能無可難何地歎了口氣:“你哥他這些年受了不少苦,是個可憐人,他做的這些事,即使錯了你也彆怪他。”
沈慕川沒說話,隻是放在餐桌上的手收了回去,在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捏緊了手指,聲音艱澀道:“沈叔指的是公司的事?”
沈叔點點頭,又問:“是……你還記得你哥是幾歲到沈家來的嗎?”
沈慕川苦澀地笑了一下,不過臉上卻又露出懷念的神情,輕聲道:“八歲,當年我五歲,他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我還放狗嚇他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當初為什麼要收養他?”
沈慕川怔了一下,其實一直以來,他也想過這個問題,甚至小時候的他因為不滿還跑去問過父母,當時隻說是朋友的孩子,父母雙亡了,看著一個人在孤兒院可憐才領回來養著的。
至於後來,他就沒有再問過了,隻覺得多了一個玩伴似乎也不錯,更何況這個“玩伴”又乖又聽話……
“當年你五歲的時候,夫人小產過一次,送到醫院的第五天又開始大出血,你知道的,夫人血型跟你的一樣,稀有的rh陰性血,所以當時情況特彆危急……”
沈慕川聽到這裡,心中咯噔了一下,仿佛有什麼不可預知的東西將心臟收緊了,他不自覺地連呼吸都停滯了。
沈叔說到這裡,臉上顯出不忍的神色:“當時他不過是一個孩子啊,足足九百毫升的血,醫生完全不敢這麼做,法律都不允許的事情,醫院怎麼敢做?稍不留神就要出人命的……後來要不是老爺用了點手段,你媽也可能早就沒了。”
“我本來以為,這樣可能就是結束了 ,那孩子畢竟能得到一筆錢,心裡也算是有點兒安慰。可沒想到的是,老爺後來居然辦了手續,將人領養回來了。”
沈慕川聽得心驚肉跳,八歲……九百毫升的血,這個數量光是聽著就讓人毛骨悚然,仿佛靈魂都被人重重地敲擊了一下,渾身都不自覺地戰栗不止。
他原本以為,血型一樣隻是巧合,他甚至有時候還在想,幸虧是這樣,不然的話當時哥哥他出車禍,又找不到匹配的臟器,那該怎麼辦?
沈慕川手握成拳,死死地咬住牙關,竭力克製住渾身的顫抖:“你是說,我的父母收養我哥,隻是因為他的血型跟我和我母親的一樣 ,必要的時候……完全可以犧牲他來救我是嗎?”
看著沈慕川的樣子,沈叔眼中閃過一絲悲憫,後麵的,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雖然他痛惜喬越那孩子小時候受的苦,可到底心裡對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還是疼愛的,說起來他什麼都不知道,也並不能怪他。
他跟喬越感情這麼好,知道這些對他來說,的確是一個巨大又沉重的打擊。
沈慕川眼眶泛紅,喉嚨裡彌漫著濃重的血氣,他不敢去想,那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