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譽卻沒有讓步的意思,他看著沈慕川,說道:“這件事,沈總您會有興趣的。”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可沈慕川聽了眼神卻冷下來:“我希望你在開口說話前,能先聽得懂彆人的話。”
助理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沈慕川雖然脾氣不好,但不是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人,相反的,他是一個很沉得住氣的人。不然這麼多年,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商場上,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可是剛剛在董事會上,麵對幾個大股東,他明顯能感覺到沈慕川有好幾次都失控了,像是一顆隨時都能將自己點燃的炸彈。
林譽眼中閃過掙紮的神色,猶豫了片刻後才繼續道“那如果是關於您和喬總的呢?”
沈慕川側過頭看著他,緊擰的眉頭卻沒有鬆開:“我不認為我和我哥哥之間,有什麼事情是需要外人來插嘴的。”
助理見這氣氛,猶豫了一會兒,視線隻林譽和沈慕川之間來回了一趟,就識相地退出了辦公室。
林譽也不甘示弱,沉聲道:“你說我是個外人,可我看你卻不一定比我這個外人看得清楚。”
沈慕川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冰冷嘲諷幾乎沒有一絲溫度,如果真要說,倒像是一個冷笑:“聽起來你似乎對我很是有想法。”
“怎麼了,你這語氣,是為他來抱不平的嗎?”
林譽搖了搖頭,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不是,我隻是覺得,有些話我必須得說。”
“這五年,喬總他過得也很苦……現在,您也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東西,所以,能不能就到此為止……”
沈慕川聽了隻覺得他說的話十分可笑:“你怎麼知道我不放過他了,還有,你是憑什麼就讓我到此為止,你憑什麼覺得自己比我了解他,就憑短短的五年?”
“如果你來隻是想跟我說這些不痛不癢的話,那大可不必。”
林譽咬牙:“還不夠嗎?他已經付出代價了,這五年來,他每天都活在深深的痛苦之中,不然的話,你以為,為什麼他在法庭上一句都不為自己辯護,這麼輕易地就讓你重新奪回了公司。”
沈慕川手指捏緊,直覺他說的沒錯,當時楚宴的確是一句辯解的話都沒自己說過,乾脆到幾乎像是早有準備……
就像是,等那一天的到來等待了很久一樣……
林譽見沈慕川不說話,以為他不相信,又道:“他找了你整整五年,可你卻一點消息都沒有。你不知道那天看到你毫發無傷地回來,他有多高興。”
沈慕川聲音沙啞地打斷他:“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在楚宴地心裡並不是一點地位都沒有,知道並不是像他說的那樣,一點都沒有後悔過……甚至這件事從頭到尾,楚宴也是受害者。
理智上,他都能理解,可他真正在意的是,五年前他拿出全心全意愛過的人,那段所謂的兩情相悅的時光,其實隻不過是一場他自己一廂情願虛構的假象。
“你知道?”林譽見他神色又鬆動,繼續道:“那既然你知道的話,為什麼還……”
沈慕川搖頭,似乎不願意再與他多說:“有些事情我有眼睛,我會自己看。”
林譽欲言又止,可是沈慕川已經推開門,徑自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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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的話就像是一張判決書,沈慕川即使再不想麵對也無能為力,隻能束手無策,幾乎沒有任何辦法。
原本楚宴的短暫性失明隻會出現在光線弱和陰天的時候,可現在,卻遠遠不是了。
安全起見,原本他是想要找一個護工的,可是卻被楚宴拒絕了。
不過自從那晚後,沈慕川就讓人將家裡不必要的家具都已經被清了出去,剩下的尖銳的棱角也全都被軟矽膠給包裹好了,所以基本上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可這天,沈慕川中午從公司回去,家裡根本就沒有人,他打電話,無人接聽,再打,還是一樣。
他在樓下花園個附近的超市都找了一圈,可現在大中午的,哪裡會有人。
一時他腦袋一片空白,仿佛繃緊了許多天,不可預知的那根弦突然就“啪”地斷掉了。
他不敢相信,甚至又返回樓上重新找了一遍,擔心他是不是窩在哪個角落裡睡著了不知道。
可是沒有。
沈慕川坐在車裡,手不受控製地抖,腦袋裡嗡嗡響著,漫無目的如無頭蒼蠅,卻不肯停下來。
一個路口接著一個路口,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卻一無所獲,沈慕川近乎自虐般地將所有最壞的設想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可最終卻隻剩下――他看不見。
他什麼都看不見。
天色逐漸暗下來,沈慕川眼睛乾澀,盯著街道上來往的行人,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喉嚨裡也有了清晰的哽咽聲。
要找到他,他什麼都看不見。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電話撥進來,將沈慕川從混亂又焦躁的思緒中拉出來。
“您好,我們這邊是M市派出所,請問您是沈先生嗎?請問您認識喬越先生嗎?”
沈慕川如同被一道悶雷劈下,失聲道“他怎麼了?”
對麵的警官顯然愣了一下:“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隻不過這位先生不遵守交通規則,亂闖紅燈,妨礙交通。”
上升到腦袋的血液驟然回流,沈慕川一瞬間隻覺得眼前發黑,他將腕骨抵在太陽穴處,聲音顫抖,似乎是在替他辯解道:“他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