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麵以往的矜傲在此刻居然全都消失不見, 有的隻是不可置信和易碎的怔然。可那隻是瞬間,隨即而來的卻是湧上來的怒火, 楚宴血色上湧,冷冷地看向陸燃:“放手。”
陸燃卻不容置疑地看著他,似乎並不在意,眸中兩點冷光閃爍,手指漸漸攏緊,竟然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來, 似乎溫柔又殘忍:“若是不放手呢?”
他這句話剛落下, 楚宴就感覺後背一痛, 雙手完全被鉗製住,陸燃單膝跪在楚宴身前, 緊接著從頭頂傳來冰冷清晰的聲音:“師尊可知道, 這百年來的日日夜夜我都是怎麼想的?”
被壓製於人身下, 而且這人還是自己一手教出的弟子, 楚宴的臉上露出一絲屈辱, 因為怒火而出現的一點紅暈也逐漸褪了個乾淨。
不過這樣倒是更生動一些,陸燃心裡想,他永遠都是這樣的冰冷疏離,仿佛無論自己做什麼他都不會有任何的感覺。
陸燃看著他的眼睛, 沒有錯過其中的難堪和痛色, 他清晰地察覺到了自己內心深處泛起的恨意和嘲諷,那感覺像是滾燙的毒蛇纏繞住了心臟,一種伴隨著劇烈痛意的快感讓他如同飲鴆止渴一般癡迷。
把仇恨變成暴力和折辱, 看他痛苦不堪看他生不如死,這才是自己活著的意義……
陸燃目光幽微,骨節修長的手指觸上了楚宴沒有一絲血色乾裂的薄唇,來回摩挲,那動作就仿佛在把玩一個美麗的珍寶,接著他用力捏住楚宴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唇。
這個吻帶著強烈的羞辱意味,唇齒相接處都傳來淡淡的血腥味,可這個帶著血腥的吻卻像是一把席卷的大火,那洶湧的恨與痛傾刻就將人的理智都焚毀殆儘,從心底不斷蔓延起絲絲縷縷的滾燙,掠奪和肆虐的快意讓他的整個靈魂都陷入了戰栗。
整個大殿都陷入了一種令人心悸的靜寂,楚宴胸腔急劇倒氣,手指用力到青筋凸起。
幽藍的燭光刺得人眼皮脹痛,楚宴隻是看著他,纖長的睫毛在眼尾處合攏成鋒利的弧度,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能發現他嘴唇微弱的顫抖弧度。
不知為何,這目光竟然讓陸燃從心底裡升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陣陣刺痛。那是一種極其難堪的狼狽,仿佛跌落泥濘的隻有自己,這個人還是同以前一樣,高潔不可侵犯。
陸燃低頭,感受到他微弱的氣息,動作隻是稍稍頓了頓,便手指挑起一縷楚宴耳邊的鬢發,似笑非笑道:“師尊莫非還從沒嘗過這種滋味?”
他的話簡直不堪入耳,楚宴終於閉上眼睛,隻是仍然沉默並不應答,側臉一點表情都沒有,隻有胸膛微微起伏。
半晌之後,“……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報複我的方式?”楚宴沉默了許久,才聲音沙啞地開口了。
陸燃唇邊的笑意收斂,轉過頭看向他,大殿燭火幽藍,碎光落在他蒼白冰冷的臉上,黑發被冷汗浸濕淩亂地貼在側頰,嘴唇慘白乾裂,可神色冷靜,目光垂下時連眼睫都分毫必現,高挺的鼻梁將半邊側臉都籠罩在陰影中,讓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堂堂浮光宗雲頂峰的峰主,劍道天才,天之驕子顧雲開居然落到如此地步,真是讓人諷刺。
陸燃儘力忽略心中那種讓他心臟都猛地收縮的酸楚,半晌才吐出一口炙熱滾燙的氣息:“不,當然不僅如此。”
楚宴猛地睜眼,卻見陸燃目光幽深,手指輕輕在他脖頸跳動的脈搏處滑過,最終停下來,魔尊黑如長夜的眼眸血色彌漫,帶著血腥氣的魔氣在他冰冷透骨的指尖翻滾:“讓弟子想想,師尊究竟還在乎些什麼?”
陸燃看著他白紙一樣的臉色,仿佛冰雪質地般的透明,下頜與側頸處青白的血管都能看見,那麼削瘦脆弱:“浮光宗?雲頂峰?我都會一一將它們摧毀。”
楚宴難以置信地抬眼看著他,神色痛苦:“你恨的隻是我……是我做錯了……”
“錯了?錯了?哈哈哈……”陸燃哈哈大笑,可是那目光中的森寒和悲涼卻看得人心頭怔忪。
伴隨著話音的是他指尖翻騰的淩厲暴虐翻騰的紫黑魔氣,察覺到自己難以控製的洶湧魔氣,陸燃努力壓下內心暴戾的想法,攏緊了手指,笑容殘酷又溫柔:“師尊嫉惡如仇,除魔衛道,何錯之有?我這個大魔頭不是人人得而誅之嗎?”
與此同時,他卻看到楚宴的臉色陡然慘白下去,額頭冷汗涔涔,彎過腰,竟然轉過頭吐出一口鮮血。
陸燃心頭一緊,眉頭緊皺,視線最終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心間仿佛籠罩上了一層模糊看不清的陰霾,漆黑如墨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迷茫困惑之色。
他修煉的功法霸道強勁,雖然的確能夠一日千裡,但越是強大的東西就越是難以駕馭,萬物相生相克,沒有什麼是絕對的百利無一害。這樣的魔氣,很難被駕馭壓製住,甚至會反噬自身……這也是為何進入魔眼的人如此之多,可偏偏活下來的人卻寥寥無幾。
陸燃收回手,視線冷漠地落在麵前的人身上,看他因為痛苦而泛白的臉色,唇角的血跡鮮紅到刺眼,他一邊想看這樣冷淡的人露出屈辱痛苦的神色,一邊又猶豫躊躇……
真是太可笑了……
察覺到體內翻滾不息的魔氣,陸燃臉色緊繃,額上青筋畢露,終於霍然起身,轉身大步出了門。
【真是口是心非啊。】楚宴躺在床上做虛弱狀,像這種沒什麼挑戰性的高嶺之花角色,他連台詞都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