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可當真狡猾得很,明明是師兄厭惡極了雲忘,那日在斷崖下,卻說是雲忘不喜歡師兄。”
雲忘勾起裴雲舒的發絲,耳側的發絲沒了壓製,便被大風張牙舞爪的吹起。
裴雲舒修長白皙的脖頸露出,他卻目視前方,封了五感,不聞不問。
雲忘低下頭,輕輕一吻便落在了裴雲舒的頸上。
他眼角滑落一行淚,冰冰冷冷的淚也落入了裴雲舒的衣衫裡。
凡間這麼多的苦痛,那麼多的折磨,他小小年紀硬是磨出了一番搖尾乞憐的好本事。
曲意逢迎,麵上含笑,見人說人話,見鬼便說鬼話。
那日大殿之中,師兄們俱是天人之姿,見著他便送了一樣樣的東西,雲忘也收得心安理得,不過是彼此心知肚明,能送給一個陌生師弟的東西,必定對這些天上之人來說不甚重要罷了。
待師兄進來時,白衣飄飄,仙人之姿。他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便癡癡地伸出了手,看著師兄的發絲從自己手中劃過。
黑發柔順、冰冷,如雪水一般,從頭到尾都是乾乾淨淨的,同彆人都不一樣。
清香轉瞬即逝,但他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眼中的淚儘數埋在裴雲舒的脖頸之上,雲忘抬起頭,又是輕輕一吻,落在了裴雲舒的下巴之上。
他從身後環緊了手。
無忘有了心魔,便以為是他在作祟,於是將他分了出來。
可分了他後還是無法斷情,無忘多傻,還以為是他在影響著他。
他們本就是一人,無情道這個東西,哪裡是把他分出就能破道這麼簡單的。道心已生裂縫,可無忘不信,便是自欺欺人,也想著將雲忘的東西碾滅,想著他痛苦不再,無情無心。
也不知他是真傻,還是在裝作是個傻人。
他好不容易醒了,想來找著師兄,無忘卻要徹底殺了他。
雲忘靠在師兄的背上,聲音輕得仿若被風一吹就散,“師兄。”
那日桃花盛開,他在樹下捧著本書再看,師兄從師父房門中走出,落
日餘暉灑滿了師兄全身。
霞光萬道,璀璨奪目。
“雲忘對師兄一見鐘情。”
下一瞬,他便被拋在桃花林中,雲忘抬起頭,看著桃花林褪去,師兄禦著利劍,衝出了桃花林之中。
師兄還是未曾聽到他的這句話。
*
裴雲舒衝出了桃花林之中,才發覺自己已經到了三天峰的峰頂了。
粉瓣褪去,剩下的景色如往常一般。裴雲舒看了眼未曾亮起燈光的師祖房門,自己也不知是如何離開的桃花林。
他不願去想,又轉過劍尖,朝著半山腰間而去。
小師弟變成了師祖,師祖閉了關,剛剛那又是何人?
是人還是妖?
他開了五感,山間的冷風吹拂,裴雲舒這才感覺到脖頸的冷意。
他伸手拂過脖間,卻摸到了一手的濕意。
莫約是剛剛那東西一身的水跡蹭到了他的身上,裴雲舒從袖中掏出手帕,擦過脖頸後,便將手帕燃起,沾了水漬的手帕轉瞬便沒了,隻剩煙塵隨風飛逝。
*
這一夜連夢中都是惡夢連連,裴雲舒夜半起身,他喝了一杯涼茶,躺在床上也睡不下去了,索性坐起身打坐修煉。
打坐到半晌,腦中卻閃過一幅幅記憶中沒有的畫麵。
一會是一方小小藍天,一會是一成不變的屋頂。蜘蛛結網,花蛇爬身。
半死不活。
“師兄,你成日粘著師父,著實擾人清閒。”
“師兄,幾位師兄想要與我煉上一件本命法寶,需要先前送予你的一些天靈地寶,師兄還有沒有?”
“師弟……”
“雲舒你……”
“你忘恩負義。”
“我怎麼就養出來了這麼一條白眼狼的徒弟!”
裴雲舒額上出了一頭的冷汗,等到外間有了響動時,睜眼一看,原來天邊已經大亮了。
房門被敲響,小童慌張的聲音傳來,“師兄,桃花流血了。”
裴雲舒蹙眉,他下了床,披上衣衫,出了房門一看。
滿院的桃花仍舊盛開如人間三月,香氣濃鬱到仿若置身雲端之間。
每顆桃花樹的樹乾上裂出了大大小小的數不清的口子,這些口子之中,正往外流著紅色的鮮血。
裴雲舒走上前,指尖沾著這紅血送到鼻尖一聞,原來不是鮮血,而是泛著香味的桃花汁水。
燭尤幾人也出了房門,因著小童在此,燭尤便化成了雲椒的樣貌。
看著裴雲舒站在層層落花指尖,燭尤踩過花瓣,走到裴雲舒身邊,他抬起裴雲舒的手,用袖袍擦去他指尖的那抹紅色汁水。
待將指尖擦淨,燭尤抬眸,輕輕瞥了一眼流著鮮血的枝乾。
裴雲舒垂眸順著樹乾流出來的汁水往地上看去。
緋紅的水黏濕了地上的花瓣,樹乾仿若死去,滿樹的桃花卻盛開怒放,乍然看去,好似在用生命開著最後的花朵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點卡文,就隻更一章啦
上午太困了,睜不開眼,謝謝大家體諒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