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尤早就忘了將百裡戈一行人扔在了西岸的哪裡,但他威脅過百裡戈,讓他們待在這彆動。
雖然燭尤是個隻有鎮妖塔內十幾個大妖玩笑一般認下來的妖王,那也是一個妖王啊!百裡戈能不聽他的話?
因此,燭尤很是淡然,很是鎮定:“他們就在這裡。”
裴雲舒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頭上蓋了一層的雪,雪花又融化,輕易打濕了衣裳和發絲。
燭尤看著他的頭頂,覺得裴雲舒這般模樣很是好看,於是偷偷用風裹起還未落地的雪,積在了自己的頭上,也得來了一頭雪發。
裴雲舒樂嗬嗬地同他一起在巷子裡到處走著,穿過這條街道,來到了那一條街,處處都是新年的吉慶味道,還有人點燃了竹子,爆竹聲劈裡啪啦地響著,從街頭響到街尾,就沒停歇過。
裴雲舒同燭尤是頭一次經曆這樣的喜慶日,燭尤是完全不懂,看到有人在忙忙碌碌,他就去問裴雲舒:“他們是在乾什麼?”
裴雲舒也是半懂不懂,茫然回望。
修真界哪裡有歲月,許許多多的人甚至連自己的年歲都在時光中一點點忘掉。
閉關多則幾年,少則幾月,時光流水有如水流前奔,不值得去一日日一年年的在意。在這樣的趨勢下,燭尤和裴雲舒都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多少歲,又是過了多少個年。
因為他們從來沒有過過這樣的“年”。
裴雲舒穿街走巷時不忘低聲喊幾句花月百裡戈的名字,沒過一會,燭尤突然上手握住了裴雲舒,拽著他往另一處街頭走去。
“燭尤,等等,”裴雲舒被迫跟著他走,燭尤的腳步越來越快,他不得不小跑起來,“燭尤,慢點走!”
燭尤的聲音裡罕見地出現了幾分愉悅:“我聞到了雞肉味。”
裴雲舒被他一路拽到殺雞的位置,那裡正站著一個個頭不矮的女子,這女子蹲在一旁看著籠子裡的雞,垂涎不已,揮手豪氣道:“這些雞鴨我都要了!老板,這些都給我綁起來,對了,你能給送上門嗎?”
燭尤皺眉,上去橫插一腳,居高臨下地看著蹲在地上的女子,“鴨給你,我的雞。”
女子抬頭,正要罵上幾句話,但看到了燭尤之後,她陡然怔住了,雙眼直直看著燭尤,完全愣在了原地。
燭尤轉頭去看裴雲舒:“夫君,她看我。”
裴雲舒道:“讓人家看看又怎麼了?”
女子聽到了裴雲舒的聲音,僵硬地轉過頭去看裴雲舒,她眨了眨眼,又伸手揉了一揉,確定這不是夢,才不敢相信道:“雲舒美人……”
裴雲舒猛得朝她看了過去,神情訝然:“花月?”
燭尤看著他們二人激動的模樣,雖然沒有說話,但周身泛著冷氣。籠子裡的雞鴨被他氣息所攝,一個個連叫都不敢叫,龜縮在一角,瑟瑟發抖得羽毛亂掉,比雪花掉的還快。
老板安撫了好幾句都不管用,急得抓耳撓腮,裴雲舒也醒悟了過來,連忙把燭尤拉得離那些牲畜遠了一些。
花月淚眼花花地看著裴雲舒和燭尤,“你們終於過來找我們了,我以為雲舒美人你和燭尤大人都已經忘記我們了。”
裴雲舒尷尬一笑。
他是沒忘記的,但燭尤就不好說了。
花月喋喋不休地說著話,把他們一行人被燭尤扔在這裡之後的事事無巨細地一一說了出來,因為燭尤讓他們在原地等著,他們就以為燭尤隻是將他們給分批帶了出來,先帶他們三個出了神龍秘境,接著再把裴雲舒也帶了過來。
但是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們在這等了整整兩個多月的時間,燭尤愣是不見蹤影了!
百裡戈當時就怒了,拍著桌子道,這一定是燭尤的陰謀,燭尤把他們三個調開,然後帶著裴雲舒私奔了!
獨處了!
他想做壞事了!
然而極度憤怒之後,他們還是無可奈何。隻能訕訕地待在東海岸邊,等著燭尤帶著裴雲舒回來,這一等,兩個月就過去了。
等外麵開始洋溢喜慶氛圍的時候,這兩妖一魔修才知道原來這處已經快要到了新年了。
“新年要吃大魚大肉,”花月道,“老祖吩咐我來買肉,他和清風公子一個去買酒,一個要去寫對聯。”
他看了看緊緊跟在裴雲舒身旁的燭尤,一想到因為他整整兩個月沒見到雲舒美人就生氣,暗搓搓刺了一句,“燭尤大人威壓深重,嚇得那些雞鴨瑟瑟發抖,都不敢跟我們回去了,這可怎麼辦啊。”
他變化成了原貌,一雙桃花眼眨呀眨地看著裴雲舒,臉頰紅潤有光,當真是為了美人什麼都敢做的花月,當初在神龍秘境裡被燭尤的龍魂嚇得神思不屬,現在一緩過氣,又瞅著裴雲舒的臉流起了口水。
裴雲舒挑眉,大氣地拍了拍自己的儲物袋:“你忘了嗎?當初我與燭尤可是抓了一整個儲物袋的單水宗的野雞,那個儲物袋還放在了我這,夠你們一天吃百八十隻了。”
燭尤眼睛一亮,朝著裴雲舒伸出了手,裴雲舒從儲物袋中拿出另外一個儲物袋給他,叮囑道:“每日不能吃的太多,最起碼也要堅持上一旬的時間。”
燭尤點點頭。
他們三個人跟在百姓身後,彆人買什麼,他們就買什麼,半個時辰之後,拿著一懷的東西,艱難地跟著花月來到了他們暫居的院子裡。
見到裴雲舒和燭尤之後,百裡戈大喜,清風公子則是麵無表情地抬頭看了一眼,就繼續寫著春聯。
百裡戈拎著把槍要同燭尤打上一次,“我得好好教訓你,竟然拐走了雲舒這麼長的時間!”
他們倆在院子裡開始打了起來,裴雲舒和花月則拿著熱水燙雞毛,燙了一半兒,這些雞被燭尤指揮了起來,開始給自己拔毛。
水井旁邊還放著一缸的魚,各個都有大腿那般的大,花月去殺魚,裴雲舒跟著路上遇到的廚子的說法,把買來的骨頭給洗乾淨,然後扔進鍋裡熬大骨湯。
今天是年三十,明天是初一,他們這個新年就是湊趣,依葫蘆畫瓢地跟著隔壁人家做。
鮮湯熬上一天,到了晚上的時候會非常的香,裴雲舒把自己買的那些調料給找了出來,認識的放在一旁,不認識的就蘸在手指上嘗一嘗。
薑片、香葉、桂皮等等,廚子說這些香料放進去,去腥之後熬上一天,最後的湯能熬成乳白色,一口下去香得舌頭都能被自己咬掉。
裴雲舒試蘸料的時候被辣住了,他之後就學聰明了,蘸了另外一點的香料喊停了燭尤和百裡戈,讓燭尤替他嘗一嘗。
燭尤吃到嘴裡,沒過幾秒,就皺起了眉頭,“苦。”
裴雲舒恍然大悟,“哦,好,你們繼續。”
燭尤沒興致陪百裡戈玩了,他扔下百裡戈,屁顛顛跟在裴雲舒身後,看著裴雲舒往湯裡當著調料。
那邊花月殺完了魚,長籲一口氣去井邊洗手,洗完手回來一看,菜板上的魚已經不見了,他大驚失色,快速往周邊一看,就看到隻野貓的尾巴從牆頭一閃而過。
花月出離憤怒了!
他指著百裡戈罵,指著燭尤罵:“院子裡就你們兩個無所事事,我好不容易殺的魚,被一隻野貓叼走了你們也沒發現!還說是大妖,大妖連自己家的魚都看不住嗎?!”
滔滔不絕,罵的話一句也不重複,相比於拍馬屁的功夫,這兩個月在凡間的生活,好像還助長了花月罵人的功夫。
裴雲舒正在往火堆裡放著柴,這些柴木被雪蓋上了厚厚一層,已經頗為潮濕,燒起來的時候格外費勁,裴雲舒的臉上都被抹上了不少煙灰。
但他自己無知無覺,茫然抬頭看著花月,“花月,魚沒了嗎?”
花月怒氣衝衝,“雲舒美人,你看看他們。”
裴雲舒就轉身朝著燭尤和百裡戈看去。
燭尤正一本正經地拿著木柴遞給裴雲舒,他眼神無辜。裴雲舒再往他身後看去,百裡戈也正在一本正經地指揮著清風公子貼對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一通亂指揮,清風公子臉色鐵青。
裴雲舒眨了眨眼,轉頭去看花月,花月已經委屈得兩眼淚汪汪了。
他無奈,隻能讓燭尤來燒柴,然後把百裡戈喊了過來,讓他替花月去殺魚,他同花月則幫著清風公子貼對聯。
清風公子寫的字規規矩矩,一筆一劃,裴雲舒和花月靠譜多了,拿著米糊遞了上去,然後貼得整整齊齊。
正好鍋中的豬肉也熬出了油,百裡戈手忙腳亂地放下還在菜板上活蹦亂跳的魚,慌張地掀起鍋蓋,頓時被油崩了一身,“雲舒救我!”
裴雲舒連忙趕過去,燭尤把他護在身後,怕有油粒也會濺到他。
百裡戈著急死了,“這該如何是好啊。”
裴雲舒從燭尤身後探出一個腦袋,也很焦急,“你把豬肉給翻個麵!”
但是百裡戈剛動了下鍋鏟,鍋裡就突然燒起了一陣火,紅火猛烈,把百裡戈都給燒懵了。
一番手忙腳亂下來,總算是把鍋中的豬油給盛了出來。西岸的人很喜歡吃麵餅,裴雲舒他們在街上買東西時都看到了好多家正在烙餅,裴雲舒準備好東西,清理出來了鍋,讓他們起開,然後謹慎地將油抹在了鍋麵之上,先前準備好的麵拉長下鍋,再在麵餅上打上雞蛋和香料,一張香噴噴的油餅就出了鍋。
第一次做還有些生疏,麵餅兩側已經有些焦黃,但雞蛋和香料很足,聞起來不覺得苦,反而香得讓人口齒生津。
燭尤和百裡戈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花月同清風公子也往這邊挪步走來,聞聞這個香味,感覺真的餓了。
裴雲舒把麵餅笨拙地挑起放在碗裡,又在嫩生生的雞蛋上麵灑下碎蔥,左右看看,“肉醬呢?”
花月咽了咽口水,跑進屋裡把肉醬拿了出來,裴雲舒挑了一點,將麵餅上塗成了誘人胃口大開的醬汁顏色。
肉醬是花了大價錢在酒樓中買的,那酒樓中的肉醬據說是百年秘方,在西岸一帶大受歡迎,他們排隊跟著買了五六罐。
麵餅熱乎乎的,雞蛋香噴噴的,裴雲舒把麵餅卷好,拿起來一轉身,就對上了四個人目光灼灼的眼睛。
裴雲舒:“……”
第一口不應該由我這個主廚來嘗嗎?
這四個人裡最不要臉的先開了口,“夫君,想吃。”
燭尤指了指裴雲舒手中的卷餅,“你一口,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