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忘在倉促之間接住了這些東西,尚未來得及學習,怎麼去對待裴雲舒,就做了許多錯事。
情字所給他帶來的,竟全部都是血腥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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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同心契,也有可能是心口的玄之又玄之效,裴雲舒在朦朦朧朧之中,總是能知曉燭尤如今是在何處。
他順著過去,還沒靠近,就聽到了一聲仰天龍吟。
震天動地,真是威風極了。
裴雲舒聽著這聲音,心中就知曉燭尤生龍活虎著,一直壓著的大石頭也放了下來。等他見到燭尤和花錦門的宗主時,這兩人正打得激烈,身影快得留出殘影,裴雲舒的肉眼無法看清他們的動作,但神識“告訴”他,燭尤占了上風。
怒火之下的蛟龍,徹底被激起了他對裴雲舒的獨占欲.望,每一個對裴雲舒有想法的人,都要被他狠狠撕成碎片。
宗主的身上,已經彌漫出了血腥味。
裴雲舒插不上手,就盤腿坐在一旁,學著百裡戈的模樣高聲道:“燭尤,好樣的!”
燭尤興奮起來,攻擊宗主的力度更加凶猛。
花錦門的宗主歎了口氣,在百忙之中回頭看了裴雲舒一眼,無奈道:“你倒是看足了熱鬨。”
話音未落,燭尤就逼近了他,冰冷的聲音帶著戾氣:“誰準你看他了?”
“我不止看過他,”宗主含笑看著身上又添出來的一道傷痕,“我還在他的眼旁畫過畫。”
燭尤鼻息炙熱,獸瞳凶惡,妖紋中滿是暴虐氣息。
裴雲舒皺起眉,“燭尤,他騙你的。”
神智被拉了回來,燭尤下手越來越狠,眼中的冰冷和怒火如兩重天。
沒過多久,就有花錦門的人趕到了此處,裴雲舒插不去燭尤和宗主的對戰之中,更不會讓他們去打擾燭尤。
他用強大的神識隔出一個圈,把花錦門的人趕到圈外,無論他們的表情是多麼的憤恨,卻拿裴雲舒無可奈何。
這處的動靜越來越大,逐漸傳到了刑堂處。
刑堂堂主臉色一遍,拎著清風公子帶著屬下就要往宗主的方向趕去,但手腕一陣劇痛,下一瞬,清風公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冷哼一聲,來不及去追究,先帶著人走了。
清風公子被百裡戈攙扶著,已經閃到了偏僻角落之中,百裡戈擔憂地把他靠牆放著,“清風,你還沒死吧?”
清風公子咳嗽不止,啞聲道:“你看我死沒死。”
“看上去還有些精神,”百裡戈大大咧咧地笑了,也跟著坐在了他的身旁,“這樣就好,省得我和雲舒費心救回來的人最後隻是一具屍體。”
“你們不應該救我,”清風公子冷靜道,“是我把你們送到花錦門的。”
百裡戈挑挑眉。
清風公子抿唇,抖著手拿出幾顆丹藥服下,“裴雲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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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花錦門的魔修跑的這麼快,雲景和雲城二人很快看出了不對。
他們對視一眼,也跟在了這群魔修身後,片刻之後,就見到了一圈被堵在一道神識之外的人群。
雲城看了看在空中對戰的兩個人,心中若有所感,突然劇烈跳動了起來。
他身後的細劍為他在前方開了一道路,所有不願讓開或口中咒罵的魔修死在他的劍下,屍體從後往前,一條血路直達神識之邊。
雲城的心越跳越快,他黑眸放在前方,眼中好似有火光綻開。
大師兄跟在他的後頭,他似乎預料到了什麼,腳步依舊沉穩,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朝著前方看去。
盤腿坐在神識之後的,正是抱著青越劍的裴雲舒。
他的麵色淡然,神識卻霸道極了,不給任何人上前搭救的機會,花錦門的魔修們被他堵在這裡,同時元嬰期的修士卻對他無可奈何。
所有的人都越不過他去。
看到他的那一刻,雲城猛得停住了腳步,他同大師兄眼睛不離裴雲舒,好似許久未碰水的魚,乾渴到了生怕這是做夢的程度。
“許久不見,師弟瞧起來卻是沒變,”雲城微偏著頭,眼睛看著裴雲舒,嘴中和大師兄道,“原來師弟也有這麼霸道的一麵。”
“神識的威懾比你我都強,”大師兄的麵色緩和,“師弟很厲害。”
他們二人實在太過顯眼,裴雲舒自然也看到了他們兩個,當他的視線掃過大師兄和雲城時,他們兩人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微微笑著等待四師弟的反應。
但裴雲舒好似沒有認出他們一樣,他目光平靜地掃過師兄兩人,似乎他們同周圍的花錦門魔眾並沒有任何區彆。
大師兄和雲城的呼吸陡然重了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大師兄道,“師弟沒有看到我們?”
雲城沉默不語,眼中晦暗不明。
裴雲舒當然看到了他們,不過他已經離開了師門,更是同單水宗的師祖無忘說了那些話,無忘所答應的,也是默認他的離開了。
那就不必勉強自己了。
有些記憶雖是沒有恢複,但身體卻不會騙人。
排斥、害怕、恐懼、厭惡。
因為把他們當做親人,所以來得更加敏感。
不想使這些東西壓在心頭,那就當做陌生人吧。
但是大師兄和雲城並不想和他形同陌路,他們二人走上前,攝於他們實力的魔修不斷退後,讓他們完完整整地站在裴雲舒麵前。
一層透明的神識阻擋不了他們看向裴雲舒的目光。
“師弟,”雲城緩緩開口,他低著頭看著裴雲舒,伸出手想要撫平他的發絲,但伸到半路,還是在碰到神識之前停了下來,“師弟,師父和師兄們都很擔心你。”
裴雲舒終於抬眸看了他們,但雲城嘴角的笑意還未加深,就聽裴雲舒道:“往後退出三丈。”
躲在高樹之上的百裡戈嘖嘖不停,“雲舒對著我們時軟得像是棉花,對待這些人時,冷得叫人看著都開始難受了。”
清風公子修複著體內暗傷,對此毫不驚奇。
早在裴雲舒想要躲著他、冷落了他時,他就知道裴雲舒硬起心腸來,究竟會有多硬了。
醉酒後那般泛著甜香氣味的人,等他真正排斥一個人時,卻是怎麼也無法讓他軟了態度的。
雲城唇角僵硬,“師弟,莫要同師兄說笑了。”
他的眼神冷了下來,笑不出春風和煦的模樣了。
裴雲舒皺眉,他站起了身,大師兄同雲城本以為他要說些什麼,卻沒想到裴雲舒雙手握著劍柄,重重將青越劍插入了泥土之中。
劍柄黝黑,襯得裴雲舒的手白皙如玉,但就是這雙手,握著青越劍一個下壓,便有轟隆一聲沉悶巨響,被神識排除在外的一圈土地瞬間凹陷,地裂蛛絲般往外蔓延,塵土漫天,靠得近的人一個個臉色突變,往後一躍掏出這片不斷深陷的危險之地。
地裂足足陷了三丈餘長的地。
圍繞著神識的一圈,一道黑不見底的深淵圍成一個不許彆人靠近的圓,裴雲舒身上的衣袍被風吹得瑟瑟發響,黑發猙獰在身後飛揚。
“三丈,”裴雲舒,“誰都不許踏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