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的掌勺羅廚子守到下半夜,兩個徒弟出去看了一圈回來,外頭起了大霧,兩個人在東廂房外頭的角門守了有半個時辰,回來的時候頭發都濕了。
羅廚子問:“主子們歇著了?”
他倆拿著灶台上的抹布胡亂摸了一下腦袋,一邊點著頭,肯定地說:“歇著了!”
羅廚子不放心,萬一爺半夜叫個什麼夜宵什麼的,也說不準。
好容易來一趟,要是這回給出了漏子,他容易把命給砸手裡。
徒弟有孝心,勸他說:“爺爺,都四更天了,您還是去歇著吧,我看爺那邊夜裡是沒事兒了。”
羅廚子不肯,又守了半個時辰的功夫,聽見外頭雞叫了,怕精神不好耽誤明天乾活兒,就說:“你們倆接著守,我進去眯會兒,有什麼動靜就來叫我。”
兩個徒弟送他去後頭歇息。
羅廚子合衣躺下,鞋也沒脫,方便有事兒直接起來,他是人剛睡著,猛的就被叫醒了。
一個小徒弟晃著他胳膊,他夢到坐在船上,突然就起了風浪,一直搖搖晃晃的,眼見一個大浪打過來,嚇出一身冷汗,跟著就醒了:“怎麼了?爺那邊有事?”
“爺那邊叫熬粥,說是胃疼。”小徒弟說。
羅廚子一個機靈跳起來:“還不快去熬!”
“六子正熬著呢!”
羅廚子往灶屋裡的走著,一邊係圍裙,一邊去看六子熬粥,皺著眉道:“怕是叫晚上那幾道菜給辣著了。”
小徒弟擔憂道:“那再要做點彆的什麼?光喝粥怕是不頂用。”
羅廚子正彎著腰看火候,聽到他的話,站起來說:“再做點酸奶。”
“做什麼口味的?”
羅廚子一下犯了難,他還真摸不準爺愛吃什麼口味,爺似乎並不怎麼愛吃這些個玩意。
“到底是哪個主子胃疼?”他問。
還真一下把幾個徒弟給問倒了,他們就知道爺房裡有人胃疼,到底是哪個主子,還真不知道。
羅廚子隻好把各種口味的酸奶都做了一遍,有果味的,有加了核桃杏仁的,也有什麼都不加的。
杜鵑過來催:“粥好了沒?”
羅廚子正在打酸奶的核桃醬,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連聲說:“好了好了!”
把酸奶和山藥粥交到她的手上,羅廚子才問道:“怎麼是你來了?”
杜鵑說:“梨兒害了咳嗽,怕吵著主子歇息,今天晚上我替她值夜。”
幾個小徒弟捧著她說:“虧得姐姐心眼好,白替她辛苦這一夜了,今兒夜裡格外冷,姐姐凍著了沒?”說著,就遞了一小瓷碗酸奶給她。
杜鵑接過吃了兩口,笑說:“羅師傅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一個徒弟笑:“姐姐說好,那就一定好了,說不定爺吃了好,還能有賞呢。”他對杜鵑輕輕作了兩個揖:“到時候就該謝謝姐姐這條好舌頭了!”
杜鵑笑著打了他兩下,端著食盤去了。
人沒了影,羅廚子才搖著頭歎了口氣,小徒弟問:“師傅,那酸奶沒做好麼?”
羅廚子道:“不是酸奶的事兒。”她有這個心去爭也好,就看這次有沒有福分了。
看了眼窗外,天漸亮了,就讓徒弟舀了井水來洗臉,乾脆就不睡了,洗個冷水臉好清醒清醒,待會兒就該叫早膳了。
不知道給主子們做個什麼早點好。
羅廚子尋思著,要是做包子的話要用什麼作餡,眼前現成的就有豬肉、兔肉和羊肉,可是主子才叫了胃疼,吃了怕是會膩,又不能再做粥,不然會叫人說廚房辦事不上心,純靠應付。
羅廚子想著想著又困了,撐著下巴在油膩膩的桌板上麵打瞌睡,外頭隱約傳來吵鬨聲,他起初以為是做夢,突然猛的一個驚醒,對上幾個徒弟喜滋滋的臉,他們說:“恭喜師傅啦!”
羅廚子頭昏昏沉沉的,這一覺睡得重了,他尋思:難不成真是爺嘗著酸奶喜歡,要賞他?
他站起來就要拜,被幾個徒弟趕緊拉住:“師傅你要拜誰!?”羅廚子木著腦袋抬頭看去,誰也沒見著,他還是坐在剛才那個椅子上,還是胳膊撐著腦袋的動作,外頭天都大亮了。
他起了身冷汗,也顧不得罵他們沒叫醒他了,心驚肉跳地問:“給爺做了什麼早膳?”
“爺沒讓做,一早就走了。”一個徒弟說。
他這才呼了口氣,再問:“都走了?”
“都走啦!”
他徹底放了心,指著幾個徒弟罵道:“小兔崽子,瞧見我睡著了,也不知道把我叫醒!”
“這不是叫您老了嗎,大喜事啊!”
“是啊,喜哥哥臨走前,說要給杜鵑姐姐找個人家,挑來挑去的,就挑中了師傅您!”
這叫羅廚子又是一驚,臉色都白了一圈,接著又紅了一圈,幾個徒弟知道他會錯意了,連聲賠笑道:“是我們說錯了,喜哥哥挑的是羅三兒哥哥!”那是他兒子,不是他!
羅廚子又驚又喜:“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