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五皇子第一次辦壽宴,交給皇妃薛氏去辦,薛氏雖然嫁過來這麼多年,可這個辦壽宴,還真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回。
裡裡外外男賓女賓,吃的喝的看的,賞的聽的玩的,親疏遠近,誰誰誰有過節,誰倆不能放在一塊兒挨著,什麼身份的人該由府裡什麼位份的去招待。光是座次的安排就讓她一個頭兩個大,從下了帖子擬定來賓名單以來,她還是惶惶不安,生怕有的人回帖子說是來兩人,結果來多了,又怕有的人說要來,最後卻又不來,那不就是和她事先安排好的席位對不上號了嗎?
再是飯前聽的戲曲,用的茶水點心,正餐,酒水等等她都一一親自過目,五皇子還看她笑話:“你就是辦砸了也有爺給你兜著呢,鬆快點!”
乖乖,終於到日子了!
五皇子在前頭招呼男賓,她在後頭陪女眷們聽戲,一開始還是很順利的,而且四皇妃很給麵子的來了,她見著她真人的時候著實驚了一跳,對於四嫂,她和京中許多人一樣,隻聽說過,沒親眼見到過。
她本來正在和幾位國公夫人閒聊,聽得外頭的傳令,就起身道:“失陪了。”
幾個國公夫人也不拿臉,一副“你忙你就去忙你的,我們很理解”的表情,等薛氏一轉身,她們就換了座位,她們可不想待會兒薛氏帶著四皇妃過來了,和她們一塊兒坐。
薛氏走得急,生怕怠慢了四嫂,等她出去的時候剛好五皇子也過來了,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好像無聲地再說:我就知道你會親自出來。
跟著外頭傳話的太監亮著嗓子道:“四殿下四皇妃來了——”
她理了理鬢角,端正著身子麵向外頭。
老遠瞧著老四牽著一個貴婦打扮的女子慢吞吞地走過來。
薛氏有點緊張,那邊又走得極慢,頻頻看向五皇子,五皇子回她一個放心的表情。
那兩人為啥走那麼慢?
因為這兩個人在賞花!
怪隻怪五皇子這次宴席設在這天香園,秋海棠又是天香園一絕,正值花期,開的滿園都是,恰好今天有東南微風,整片園子都飄灑著海棠花瓣。
範宜襄一進園子,就入了一片海棠林迷宮,頭頂上不時有粉色的花瓣墜下來,抬頭,入眼就是成片的粉白、鵝黃、粉紅、胭脂紅、石榴紅、朱紅、深紅越往裡走,顏色越深越奪目,都是成片花海,遠遠看過去,路都沒有儘頭,隻有綿綿無儘的花。
陸澈牽著她的手,沒說什麼,隻是把腳步放慢下來,趁著這會兒子可以陪她賞賞花,看看風景,待會兒酒宴一開,鬨起來了,不說還有沒有這份心境兒,隻怕有那些喝多了的還要附庸風雅來這兒折花念詩,那就煞風景了。
她停下來賞花,他就停下來賞她。
她看得入迷,他伸手從她身後摘了一朵櫻桃紅的海棠,往她鬢角輕輕一彆,她穿得是秋香色,衣服正麵背麵恰好都繡有海棠。
範宜襄抬手摸了下鬢角那朵花,抬頭問他:“好看嗎?”
陸澈含笑著點點頭:“好看好看!”
那她就不摘下來了。
薛氏用眼神詢問五皇子:這位果真是四嫂?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她懸著的心算了落了一半:這四嫂,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
不過她還是懸著半顆心,爺說過:人不可貌相。
她跟著五皇子迎上前,先等夫君行完禮,她才跟著說了聲:“四哥,四嫂。”
範宜襄衝她點頭笑了笑,沒說話,她這是跟陸澈學的,一路上有人來跟他套近乎,他就是這副表情,她不知道說什麼,也就隻好學他扮高冷了。
薛氏心道:這位四嫂和老四的性子倒挺像。
五皇子領陸澈去男賓處,他隻好鬆開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她趕緊抬頭對上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是在說:爺剛才跟你說的記住了嗎?
她一下就明白了。
他剛才在路上,私下跟她說:“誰要是冒犯你了,隻管教訓。若是教訓不了的,就先記著,回頭告訴我,我替你去教訓。”竟然不是讓她收斂性子不要任性?!
範宜襄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直到陸澈用手點了一下她的鼻頭,板著臉道:“記住了嗎?”
她才意識到陸澈這話是認真的。
是她表現得太緊張了?還是他小心過度了?還是真的會有人冒犯她?
這都不重要了,反正得了他這句話,她心裡就好像有了底一樣,她本來就不怕被彆人欺負,隻怕他欺負。他既然都開金口了,讓她怎麼囂張怎麼來,她就真的一點都不怕了。
她朝著他用力地點了兩下頭,表示:我不會被人欺負的!我不會給咱們府上丟人的!
可是為什麼她覺得他看她的眼神越發擔憂了?
薛氏引著她進去,穿過月亮門,就能聽見前頭熱鬨的聲音了,唱戲的聲音,還有女眷們說話的聲音。
一路上寒暄,薛氏先客氣地問候了一下:府上老夫人身體可好?又問她身體可好?在用什麼藥?
她一一答了,然後回問過去,一來二去,兩個人都沒有一開始這麼拘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