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也好,可是女兒要嫁人,嫁人的時候她就又該傷心舍不得了。
他知道她心裡想得肯定就是:女孩比男孩貼心,她可以隨意變著花樣給女兒打扮,給她梳頭,給她做新衣服,教她化妝打扮——她平日裡不知道在他耳邊囉嗦了幾百遍了。
範宜襄一向都是那種見好就收的人,逗了陸澈一會兒,她就無比認真地給出了如果生兒子的答案。
她說:“我希望我的兒子能夠輕鬆平安地生活,一輩子都不要有煩惱,就算有煩惱,我也可以幫他解決,他隻要活得輕鬆,舒服就可以了。”
說完之後她不敢看陸澈的臉。
她說完就覺察出來了,這話放在這個時代就是“窩囊”!而且還在作為皇二代的陸澈耳邊說出來,簡直就是要奔著把孩子養廢的方向去了。
陸澈果然黑臉。
他覺得以後在教育孩子的時候還得由他親自來。
她這個做娘的,太不著調了。
現在想起來,他又認為襄兒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
為人母者,最初的本心不就是盼著孩兒平安嗎?
單看襄兒給那隻鸚鵡取得名字,就能知道,她剛才說的那一番話絕對是掏心窩子的大實話。
傻子。
陸澈忍不住,伸手擰了把懷裡那個打著呼嚕的人的臉。
他如今身處高位,此刻被陛下捧了出來,無數人上門討好,可又如何不是處在風口浪尖。
襄兒說的“平安與輕鬆”,對於出生在皇家的孩兒們來說,那才是無比奢侈的期盼。
他緊緊地摟著懷裡的人,手摸上她的肚子:對,隻要能夠平平安安的就好。
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第二天他從戶部回來,襄兒正讓方嬤嬤在桌上鋪了紙,她懸著腕在那兒練字。
他讓人不出聲,先自己去屏風外頭換了衣服,低聲問方嬤嬤:“寫多久了?”
方嬤嬤麵有尷尬,沉吟了片刻才說:“一盞茶的功夫。”
陸澈皺眉,快步上前走到書桌前,奪走了她手上的筆:“不許寫了,仔細傷神。”
一旁的方嬤嬤縮著脖子站在角落裡:其實姑爺您來的前一刻夫人才讓鋪的紙張。
但是夫人囑咐,如果姑爺問起來,一定要說她練了很久了。
陸澈讓人扶她坐到軟榻上,然後才轉身去看她寫的字,上頭隻有八個字,寫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他看得一愣。
他甚至覺得襄兒能看穿他的內心。
此刻他的心是澎湃的,感覺就快有什麼東西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回頭把範宜襄從榻上舉高了抱起來。
真是個大寶貝。
方嬤嬤早就領著丫鬟們無聲地退下了。
陸澈重重地親了她好幾口,才肯把她放下來。
範宜襄被她親得雲裡霧裡,軟綿綿地倒在他的懷裡,剛才被他突然抱起來差點嚇死,這會兒還有點微喘。
陸澈又把那副字端起來,擺在眼前欣賞。
他點頭道:“字不錯。”
範宜襄有點心虛:這是傳承了原主的筆力了。
但是她為了不落下功課,其實在懷孕之前她也有練字的習慣,她臨摹的是王羲之的蘭亭序,慢慢找到了感覺。
她不想一直活在原主的影子裡,所以故意跟之前的那種習慣反著來。
練著練著,反而有些四不像了。
可等真的突破了那個尷尬的階段,這個字就算是練得小有成就了。
難得陸澈一句誇,陸澈一向是個嚴格的人,他說不錯,那就自然不錯啦。
她心裡美滋滋。
其實陸澈隻是覺得內容不錯。
字嘛
還欠些風骨。
不過她小小一個女子,能寫成這樣也著實不易了。
叫了阿喜來,讓他拿去裱起來。
範宜襄更高興了,看來這字寫得是真不賴呀。
她囑咐阿喜,聲音帶著笑:“阿喜你輕點拿,這裡頭可是我的願景。”
阿喜手一抖,陸澈笑罵他:“沒出息,趕緊滾。”
陸澈偏頭看著範宜襄,眼裡全是笑:“這也是爺的願景。”
想到這句話的出處,她就覺得有些可惜,等阿喜小心翼翼地捧著字出去了,陸澈問她:“怎麼了?”
又被看出來啦?她真是一點彆的心思都不能有唉。
她小聲說了句:“就是覺得可惜。”
陸澈給她揉著手腕:“可惜什麼?”
可惜這話竟然是個大漢奸負心人的原創!
她把張愛玲和胡蘭成的故事說給陸澈聽了,隻是把張愛玲的身份換成了某某官家的才女大小姐,而胡蘭成是個遊走四方頗有些才情的賣國賊。
陸澈聽完皺眉,他覺得張愛玲起初做的沒什麼不對的,也並不曾受什麼委屈,甚至不理解,她竟因為胡蘭成不過是養了個外室,就要和離。
這個做法實在欠妥。
好在他們二人還沒有孕育子女。
正妻必須要要有容人之量,還要賢德,處變不驚。
胡蘭成雖然是個賣國的狗賊——襄兒的原話,但是自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各花入各眼,張愛玲嫁給他,自然就不嫌棄他是奸佞小人,在他看來,這張愛玲也不是個好東西,張愛玲的母族估計是投敵叛國之流。
不過襄兒說那胡蘭成負心,那就先隻看小家不看大家。
這一點,陸澈對張愛玲表示了肯定,胡蘭成戰亂逃亡雖然懦怯,一路與寡婦照應逃亡,張愛玲身為正妻,在家中操持家業,還不忘救濟夫君,確實情深義重。
但事後,竟然拋下家業,不顧自己安危,在戰亂中千裡迢迢跑過去,隻為去看那個寡婦一眼,這個時候陸澈就覺得她腦子有點不大對勁了。
不過女子心中生妒,是會做出極端行為,襄兒醋起來還會刷刷小性子呢。
姑且可以理解。
後來竟然要和離?
這就不對了。
陸澈想得是,她一個弱女子,戰火綿延,和離之後,對她有什麼好處?
襄兒說當時處於亂世,國仇家恨且不提,不過是丈夫逃亡之際找的一個暖床的女子,玩意而已,張愛蓮實在是有些因小失大。
和離之後,她如何向母族交代?
母族是不會接納她的,她又該去何處容身?
這個女子,實在器小。
陸澈歎息,他聽故事聽得很認真,襄兒充分表現了對於張氏的憐惜,他隻能站在襄兒的立場上去為張氏考慮。
“如果她不能容人,直接讓人把那寡婦亂棍打死就是,何苦落得那般地步。”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範宜襄很難和他解釋,在他們的那個時代,已經實行了一夫一妻製,娶兩個老婆是重婚罪,要坐牢!
她極力解釋:“當時胡蘭成花著張愛玲的錢,卻是在和彆的女人花前月下。”
這一點確實是小人所為,但是一開始胡蘭成就是個狗賊的身份,陸澈倒不覺得有多例外,國都能賣,何況是家呢,他就沒想過胡蘭成能夠立業養家。
隻能怪張氏母族,擇人不佳。
陸澈想著,倘若襄兒生下的是女兒,他定要替她挑一位人品極佳的夫婿,不能單看他的為人,還要看他祖上族係的人品。
襄兒還在那生氣:“可恨的胡蘭成,當初他和張愛玲成親,他親手寫於婚書之上,立下承諾,卻是這樣背信棄義的小人。”
她氣得臉色發白:“倒白瞎了這句好話!”
陸澈笑著給她順氣:“這是你從哪個戲本子上看來的,這般不喜歡,我著人把那寫戲文的人抓過來,讓他重新改過,再拿來給你看如何?”
她歎了聲:要真是戲文上yy出來的人物那倒好了。
也不好,陸澈不就是書裡麵被yy出來的,可照樣是有血有肉的一個人。
範宜襄緊緊地摟住他的腰,今生與君相遇,實在大幸。
光想想,在她那個時代,茫茫人海中遇到一個對的人,還要和他兩情相悅,最後還不能途生枝節,本來就是比較小的概率了。
她能遇上陸澈,隻怕是萬裡無一。
上天對她不算薄了。
她幸福地埋在陸澈的懷裡,他摸著她的頭發,真是,幾句話不到,又跑到爺懷裡來撒起嬌來了。
隱約中,他還聞到了一股小小的醋味。
這是在給爺敲邊鼓呢?
莫不是你也想學著那張氏,要跟爺和離?
他擰了把她的腰:“小東西!”
她在他懷裡擰了下,悶悶道:“爺又不是胡蘭成。”
陸澈一口老血,竟然拿個賣國賊和爺相提並論,照著她屁股來了兩下。
小醋壇子!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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