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這是在表明態度了。
寧可住在範家也不回府裡,隻等著來年開了府搬出去。
恐怕到時候搬出去,郭夫人也不能一塊兒住進去了。
萬歲爺下旨賜的婚事,也敢折騰,這郭夫人的膽子也忒肥了些,要擺婆婆的架子,也犯不著壓在萬歲的頭上啊。
要給萬歲請安,之前怎麼不來?偏偏前些日子陛下賞了玩意去範家,今天皇後娘娘召見了王妃,她就巴巴地遞折子來了?
十多年過去了,這郭夫人還是照樣的,不識抬舉!
常歡低頭看底下小太監一臉的懵懂,得意一笑,摸了把他毛突突的腦袋:“小東西,以後你要學得東西多著呢。”
郭氏著急上火,嘴角上長了一圈燎泡,兒子封了郡王爺,頭回封爵就得了封號,安郡王,好啊,實在是好的不得了。
按理說,她作為郡王爺的母親,也該封一封啊,左等右等不見聖旨,就連今年上門來府裡送禮請安的人也沒幾個。
派人一去打聽,好啊,都往範家去了。
“真是養了個白眼狼!”郭氏把手裡的佛珠砸在地上,潘如君沉臉坐在邊上,一語不發。
郭氏在屋子裡走了幾圈,又坐會榻上,不知道是安撫潘如君還是安撫自己,喃喃道:“等回頭進宮見著了陛下,將那範氏私底下的勾當都說與陛下聽了,看她還敢不敢霸著澈兒。”
兩個人乾坐著等到太陽下山,宮裡還沒傳來信兒,潘如君有些不耐煩,站起來道:“母親,我先告退了。”
郭氏想了一個下午的事兒,她臨時又起了個念頭:“你回去收拾下,挑幾個拿得出的首飾,明兒個跟我一塊去唐府坐坐。”
潘如君臉色一僵,唇角抽動了一下,還是說:“是。”
回了屋子,喜鵲打了熱水給她泡腳,用熱毛巾給她敷膝蓋,瞧她臉色發白,膝蓋凍得都快成冰了,潘如君一冷一熱的,渾身都激靈了一下。
等身子回暖了,才感覺又重新活了過來。
老夫人屋子裡也不知道是怎麼,好像地熱都沒燒似的,明明有炕,也不去炕上坐著,就兩個人總在正廳裡,屋子裡又沒什麼人氣,郭氏現在也不念經抄經文了,成天拉著她說小時候的事兒。
要麼就是數落爺的不孝。
“早知道他是這麼個性子,當初就不該把他抱過來!”
起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潘如君著實驚了一大跳,把周圍的奴才嬤嬤全都趕了下去。
細細捉摸著:抱過來?
難道爺不是老夫人生的嗎?
後來郭氏沒再說了,潘如君就以為她口誤,成日抱怨爺,抱怨的沒話說了,才說出這個。
小時候的爺。
她想起來臉上就掛著笑。
那時候澈哥哥難得回一次家,每次回來身上都帶著傷,那時候澈哥哥就是不苟言笑的,忘了才幾歲了,她和他說話,他最多不過是點點頭,要麼是“嗯”一下,“哦”一下,那個時候他還肯和她說話呢。
還是小時候好。
她想著,腳下一盆熱水都洗涼了,喜鵲道:“要不再添點熱水,夫人的身子還冰著呢。”
潘如君搖頭:“不了,你去挑幾個首飾,放在妝奩前頭備著,我明天和母親一起出門。”
喜鵲倒了水,轉身去挑首飾,挑了好幾個花樣,捧著過來想給潘如君瞧瞧,日子怎麼過都是過,也不能總是這樣死氣沉沉的,樂子得自己找,她捧著這個嶄新的簪子,都是潘如君之前沒戴過的,剛做好的。
潘如君已經躺下了,粗略地掃了一眼,隨手比劃了一下:“就這兩個吧。”
喜鵲噘嘴,潘如君沒看到似的,道:“你把東西放下就吹了燈出去,我歇著了。”
範府,用過晚膳,陸澈正在練字,阿喜悄悄進來,低聲道:“五殿下來訪。”
陸澈提筆專心致誌地把正在描的一幅大字臨摹完,擦了手,將那副字從桌上取出來,吹了吹上頭的墨跡,遞給阿喜:“拿著,待會兒送給你五爺。”
阿喜小心捧著,偏頭去看,他認得幾個字,上頭寫的是:“戒驕戒躁。”
陸澈先去屏風後頭看了範宜襄,她今天實在累了,現在睡得正香,老五來了正好,他去前頭見了,就打算歇在書房了。
範老爺之前雖然派人說過一次,讓他搬去前頭書房,既然是搬,那肯定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搬完的,至於什麼時候能搬完,那就得他說了算。
但是也不能不給範老爺一個麵子。
那就今天吧。
五皇子喝了幾杯茶,用了幾塊糕點,麵上不動聲色,內裡有些著急。
陸澈進來,一眼就瞧見了他這副模樣:“這是怎麼了?什麼事又把你嚇成這樣。”
五皇子把今天宮裡的事兒說給他聽了。
陸澈臉色沒變,隻是點了點頭:“知道了。”
五皇子咂舌:這就沒啦?
陸澈看著他笑,讓阿喜把剛才他描的那副字拿進來,送給五皇子,五皇子接過,仔仔細細小心地看了一遍,由衷地讚歎道:“四哥的字是越發精益了。”
陸澈沒給他好臉:“拿著字滾吧。”
五皇子像是吃了個定心丸,又故意賣臉,舔著臉道:“四哥這兒的點心好吃,我再吃兩塊。”
陸澈好笑,以為他是真餓了,讓阿喜又去端了好幾盤來,然後五皇子就吃撐了。
陸澈笑話他:“真是,跑到這兒來蹭吃的。”
五皇子捧著肚子笑,真是受寵若驚啊,自從有了這個嫂子,四哥的脾氣是越來越好了:“那弟弟先告退了。”
陸澈叫住他:“你騎馬來的嗎?”
五皇子點頭:騎馬咋啦?
陸澈讓阿喜去備馬車:“坐車走吧,夜裡風大,你又吃了東西,回頭傷了身子。”
五皇子熱淚盈眶:“四哥——”
陸澈:滾滾滾!看見你就煩。
五皇子走了,陸澈坐在書桌前想事。
不主動,此為智,以守為攻,以柔克剛,審時度勢,戒驕戒躁,伺機而動,後發而製勝。
這本來是寫給自己的,送給老五也不錯。
襄兒受委屈了,他派去在她身邊伺候的嬤嬤自然會跟他說,他知道的時候真是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襄兒倒是早就看出來了,趁她換衣服的功夫,他就把陪她入宮的嬤嬤喊去廂房問話,回來的時候臉色發白。
不就是覺得她受委屈了嗎。
她倒不覺得,就當做是公司開大會了——把皇後當成自己的老板,其他的人都是老板手底下的員工,他們這群皇妃就是職場菜鳥,她們的婆婆那些娘娘們則可以算是公司裡除了老板的二把手,經理或者總監級彆吧。
她是職場菜鳥,沒有靠山,所以也就沒人來巴結她咯,但是她也不會因為大老板或是那些總監不主動和她親近而難過,要真的來和她親熱,她才覺得不安心呢。
至於這麼一群人裡,就她自己一個人沒有個親屬上司給她撐腰,也許是老板刻意為之的,專程給她不好下台,可是無所謂呀,因為她從來就沒覺得自己是這個公司的員工。
她又不是在這個職場上打拚,她的老板隻有一個,那就是陸澈,你們隔壁公司的事兒關她鳥事。
進宮見見熱鬨就算了,最大的收獲就是看到了傳說中的明軒。
看到明軒那樣,她就恨不得明天就把肚子裡的這個給生出來。
她看得開,是好事,陸澈羨慕地摸摸她的頭,想著什麼時候自己的心性要是能和襄兒一樣,那就好了。
老五大半夜裡,肯專程跑這一趟,就為了說這個,這份人情他接了。
老五把這件事兒告訴他,一來是要領功,送個人情過來,二來就是想拿這件事兒來試他,看他是個什麼反應。
那就給他一個答案吧:以不變應萬變。
他有什麼打算,存的什麼心,老五,你要是哥哥的好弟弟,就自己猜去吧!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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