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娘的墓地在城郊全福庵的福地中, 能葬入全福庵的都是富貴人家, 每年光是為亡者誦經祈福就要不下百兩, 尋常人家輕易入不得此地。
而且元安為感謝琴娘以命相救之恩, 還以小乞丐的名義在全福庵為琴娘立了長生牌位, 希望能保佑琴娘早日超脫, 來世有個好去處。
方嬤嬤本不同意元安再出門,可是元安卻執意要去全福庵祭拜琴娘,方嬤嬤攔不住,隻好提前一天去全福庵告訴主持,讓住持閉庵準備迎接, 又派了二百府兵, 一路上將元安圍得水泄不通, 她和金嬤嬤也親自跟著一起。
元安一身素衣, 不著一飾, 但卻聲勢浩大到了全福庵,郡主府對外隻說太後生辰將近,元安郡主要去全福庵替太後祈福,並沒有說元安是去祭拜。
元安在主持親自帶領下來到琴娘的墓前, 小乞丐就坐在琴娘的墓碑旁,閉眼靠著琴娘的墓碑,看上去好像睡著了。
也許是聽到元安一行人的腳步聲, 元安剛到墓前小乞丐就睜開了眼。
小乞丐目光呆滯, 神情麻木, 眼中沒有一絲睡意, 嘴唇爆起一層乾皮,臉色蒼白,眼底也青黑一片。
元安見他這個樣子不由心驚肉跳,這才幾天,小乞丐身上的生氣好像跟著琴娘一起埋到地底下一樣。
元安歎了口氣,沒有理會小乞丐,把手上的小籃子放在琴娘墓前,掀開籃子上的白綢布,從裡麵拿出祭果和香燭佛香,不假人手親自擺放整齊,然後點燃三炷佛香,立在墓碑前俯身拜了三拜,兩位嬤嬤和小茴春桃等人也跟著元安齊齊下拜。
等祭拜完琴娘後,元安才問小乞丐:“你準備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
小乞丐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對元安不理不睬,無力地垂著腦袋不言不語。
元安看著小乞丐麵如死灰的模樣,心裡生了幾分不忍,她蹲到小乞丐麵前,伸手想拉他起來。
元安的手剛碰到小乞丐的胳膊,小乞丐突然抬起頭惡狠狠盯著元安,猛地一推元安。
元安一時沒有防備,被小乞丐推得跌坐地上。
小茴等人一窩蜂地上前扶起元安,方嬤嬤目光不善地看著小乞丐厲聲嗬斥:“大膽!”
元安起身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對方嬤嬤笑了笑:“嬤嬤彆生氣,我沒有事。”
主持已經嚇傻了,見元安沒有摔到才鬆口氣,若是郡主在全福庵受了傷,她們隻怕也要被問責。
小乞丐自從下山後就自虐一樣守著琴娘,琴娘下葬後他就一直守著墓地,不飲不食,推元安拿一下已經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此時他隻能靠著琴娘的墓碑強撐著身體。
元安看著琴娘的墓碑,上麵隻寫了四個字,琴娘之墓,立碑人是狗蛋。
元安看著微微喘著氣的小乞丐問道:“你們姐弟沒有姓氏嗎?”
“我爹要賣了我和我姐姐,姐姐帶我逃出來時就說過,不要他的姓了。”狗蛋嗓音嘶啞,是長時間沒有喝水造成的。
“你姐姐倒是個剛強的性子,”元安歎道,然後瞥了一眼小乞丐,似是十分遺憾地搖搖頭:“隻可惜有你這麼個弟弟。”
小乞丐情緒激動,想爬起來揪住元安的衣擺,小茴和春桃忙上前護著元安,警惕地看著小乞丐,小乞丐才動了一下就虛脫了,摔倒在地,掙紮著要起來。
元安示意小茴和春桃讓開,然後上前一步,指著琴娘的墓碑對小乞丐厲聲道:“你姐姐本就是個性格剛烈的,她對嗜花龍虛與委蛇,是為了誰,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你姐姐死前還盼著你平安,你在你姐姐墓前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是想讓她死不瞑目嗎?”
小乞丐趴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麵上,先是無聲的哭泣,然後突然爆發出一陣絕望的哭泣,緊緊握著拳頭捶打著地麵,隻幾下手上就迸出了血。
元安讓身後的護衛上前把小乞丐抱起來,小乞丐現在倒是老實了不少,被護衛扛在肩上,除了哭倒也不鬨騰。
元安又在琴娘墓碑前三拜,然後帶著沒有力氣掙紮的小乞丐回郡主府了。
回到郡主府後,然後被小茴等人伺候著沐浴,春桃結實能摁住小乞丐,被元安派去看著小乞丐吃肉糊,元安吩咐她,若是小乞丐不肯吃,就直接灌下去,反正今天務必要小乞丐吃下去,再不吃點東西,隻怕小乞丐真的要去見琴娘了。
元安倒是多慮了,小乞丐也許是真的餓了,也許是被元安幾句話一嗬斥就想通了,反正春桃喂他,他就張嘴,老老實實吃完了一碗肉糊,甚至還想再吃,春桃怕他好幾天沒有吃東西,吃多了傷腸胃,喂完一碗後就不肯讓他再吃,讓他過半個時辰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