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茶館裡的都是曾經他手底下的得力乾將,他們雖然不知道蕭胤的身份,卻也知道這其中乾係重大。所以在聽到有人居然提起天字第十五號房,他們才會那麼緊張地找到自己。
而且,這個孩子不僅知道天字第十五號房,甚至還知道這房間裡茶具和茶葉的位置,這間房是當初他與蕭胤談事情的房間,知道這些的人並不多,這個孩子究竟是從哪裡知道這些事情的?
洪鬆源心中轉過許多念頭,麵上卻隻是淡笑道:“也不知道顧三少爺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的,你來找老朽,又是為了什麼事情?”
顧澤慕並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洪鬆源雖然不再像從前一般主動去查探信息,但也不意味著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而洪鬆源點出自己的身份,也正是他的反擊和防備。
不過顧澤慕並不擔心,他轉頭對裴魚道:“你先出去吧。”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等事情辦完,我帶你去吃點心。”
不得不說,經過這幾次的接觸,他已經很了解裴魚的秉性,果然,裴魚原本還想拒絕,一聽到他後麵那句話,乾脆利落地轉身離開了房間。
隻是裴魚離開了,站在洪鬆源旁邊的年輕人卻一動不動。
顧澤慕笑道:“怎麼?對付我這樣一個孩子,洪老板也這麼謹慎嗎?”
洪鬆源不動聲色:“三少爺彆擔心,這是老朽的兒子,他嘴很緊的,您有什麼事情他知道也是無妨的。”
“洪老板確定?”顧澤慕淡淡地笑起來,“我聽說洪老板有一塊祖傳的玉佩,沒想到摔裂了,後來雖然補上了,不過補的那塊金子……洪老板還未還過吧?”
洪鬆源表情突變,猛然站起身,驚疑不定地看著顧澤慕。
顧澤慕卻巋然不動,任由他看。
過了許久,洪鬆源才重新坐下,卻對身旁的兒子說:“你下去!”
洪城震驚道:“爹!”
“下去。”
洪城隻得無奈地下去了。
等到他離開後,洪鬆源才死死地盯著顧澤慕,他的雙手甚至還微微顫抖。這件事是他和蕭胤認識不久之後發生的,除了他們倆沒人知道,他沒有說過,蕭胤就更不可能將這些事情拿出來說,這孩子怎麼會知道的?
此時水已經開了,顧澤慕嫻熟地抬手泡茶,一係列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
洪鬆源的目光從他的臉上移到了手上,卻越發震驚,他當然認得出來這泡茶手法來自何人,當年他與蕭胤談事情的時候,蕭胤時不時便會展露他這一手泡茶的功夫,還總嘲笑他牛嚼牡丹。他看了那麼多年,每一個小動作、小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說之前那件事還可能是這孩子不知從哪裡得知的,那這泡茶的手法呢!總不可能是蕭胤教他的吧?!這孩子出生的時候,蕭胤分明已經死了的!
種種跡象讓他開始懷疑,卻因為這結果太過匪夷所思,讓他不敢相信,過了許久,他才仿佛鼓起勇氣一般問道。
“你到底是誰?”
顧澤慕輕笑出聲,將一杯茶遞給洪鬆源:“小圓子,彆來無恙。”
洪鬆源手一抖,茶杯直接掉在了地上。
好在這間房極其隔音,不管發生什麼外麵都聽不見,否則裴魚和洪城早就衝進來了。
洪鬆源衝到顧澤慕麵前,嘴唇顫抖:“你……你是……”
顧澤慕點點頭:“我是蕭胤。”
這回摔在地上的是洪鬆源。
顧澤慕嚇了一跳,畢竟他這老朋友年紀可是真大了,他怕把人給摔出什麼好歹來,連忙將人扶起來,送到旁邊的椅子上坐著。
洪鬆源齜牙咧嘴地坐到了位置上,眼睛卻不肯放過對方:“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長生不老?返老還童?!”
顧澤慕苦笑道:“我是重新投胎,但忘了喝孟婆湯了。”
其實在洪鬆源麵前表露身份,也是顧澤慕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他很清楚這位老友的性子,他的性子淡泊閒適,當年若不是為了那份恩情,他也不會幫自己做那些事情。如今就算自己用大筆的銀子砸他,他也是不會答應的。
而若是用威國公府的地位來壓他,顧澤慕也不願意這樣對自己的好友,思來想去,也隻有表明身份一途了。畢竟兩人有著大半輩子交情,況且,如今的顧澤慕,也漸漸地品嘗到了信任彆人的滋味。
洪鬆源雖然一開始很震驚,但隨著顧澤慕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他竟然也慢慢接受了,雖然看起來還是有點不大適應的模樣。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曾經跟自己一般大的好友突然變成個孩子的。
洪鬆源乍見好友,在震驚和懷念過後,終於想起了正事。
“所以,你來找我,是需要我幫助嗎?”
顧澤慕也不矯情,點頭道:“是。”他說著,拿出一疊銀票放在洪鬆源麵前。
洪鬆源也沒想到,即便如今變成了個孩子,他依然這麼有錢,他忍不住道:“我還真當你要讓我還那塊金子,都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的。”
顧澤慕諷笑道:“你這摳門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從來都是隻進不出的,我就沒指望過你。”
他這般嘲諷,洪鬆源卻反而笑起來:“看來你這一趟投胎還是有不少改變的,要是從前,你都是麵上端著,心裡嘀咕,哪會這麼坦誠地說出來。”
顧澤慕輕咳了一聲。
洪鬆源看著他窘迫的神情,那種熟悉的感覺也慢慢回來了,雖然過去了大半輩子,但他還是記得當年那個在街頭救下他和母親的少年,他神情冷淡,心底其實再溫柔不過。
他輕聲道:“當年我是為了報恩,如今……是為了我的朋友。”
顧澤慕被這話重重地錘了一下心口,洪鬆源的話讓他忽然覺得蕭胤的人生似乎也沒有那麼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