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降臨, 元嘉陪著顧清寧在裡間,顧澤慕則獨自在外間。
元嘉看著顧清寧接過畫, 躺在床上, 不知為什麼竟覺得有些緊張。她雖然也是經曆過顧清寧托夢的人, 可是看著這一切發生在自己眼前,她還是覺得不可置信。
顧清寧很快就沉入了夢鄉,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失重感, 她立刻睜開了眼睛,果不其然發現自己又飄在了空中,自從決定不用夢境影響蕭湛之後, 她已經很久沒有沒有這種經曆了, 不過眼下並不是懷舊的時候, 顧清寧攜著滿滿的怒氣,毫不猶豫地往皇宮而去。
宮中,蕭湛從夢中醒來,正迷糊著,忽然看到殿門被打開, 容貌一如從前一般年輕的母後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還沒等蕭湛露出高興的神情,已然被對方劈頭蓋腦地罵了一頓。
蕭湛自從當了皇帝之後, 便再也沒有人敢這樣罵過他了,他心中頓時騰升出怒氣, 隻是這怒氣剛剛升起, 想起對麵這人的身份, 頓時就蔫下去了。
顧清寧罵完才喘了一口氣, 總算是將心頭的怨氣給發出去了。
蕭湛相當委屈:“母後,您這是……”
顧清寧這才想起來自己光顧著出氣了,將正事都給忘了,她毫不客氣道:“你最近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
蕭湛更迷糊了,回想了一下,最近他還真沒做什麼,朝政平穩,後宮也沒啥事,實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惹了母後不高興了。
顧清寧沒理他,蕭湛隻能靠自己去想,他猜了好幾個都被顧清寧給否認了,過了許久,他才不太確定地問道:“可是因為我責罰威國公的事情?”
顧清寧哼了一聲:“我明白你的用意,怎會因此責怪你。”
“那母後……”
“我聽說你想要讓四皇子娶了威國公府的小姐,你想借著這樁婚事將事情給抹過去,這不是胡鬨嗎?!這對孩子們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蕭湛眉頭微皺:“母後,您既然明白我當初為何要那樣做,便應當知道,這個法子是最合適的,也是最能安撫威國公府。至於其他,我也並非是完全不在乎孩子們的想法,老四原就對人家姑娘有意,他一定會願意的。”
可我不願意啊!顧清寧心說。
她隻能苦口婆心用各種大道理來說服蕭湛,不過蕭湛又有條有理地一一反駁回來,到了最後,顧清寧也沒轍了。
“不行,總之這樁婚事我不同意!”
而蕭湛此刻也終於從見到母親的喜悅中回過了神,恢複了屬於帝王的精明:“我本以為母後是為了威國公的事情來的,如今看來,母後倒像是專程為了這樁婚事才來見我的?”
顧清寧沒想到蕭湛這麼敏銳,心中有些許慌亂,但麵上卻沒有露出分毫:“我隻是不想你變成你父皇那樣,凡事隻在乎利益,將親情都給拋掉了,這樣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又有什麼意思?”
顧清寧的這番話看似沒什麼問題,但蕭湛卻沒有那麼容易被糊弄過去,他緩緩道:“這些年,朝中的大事小情不斷,老四的幾個哥哥姐姐也紛紛成親,我卻從未見母後因此入夢,如今想來,母後關心的並非老四,而是威國公府的那個小姑娘吧?”
“你在懷疑我?”顧清寧神色微沉,這才隱然有了當年奉皇後的鋒銳。
隻是過了這麼多年,蕭湛卻早非當初那個溫和優柔的太子了,這些年的帝王生涯所賦予他的,除了敏銳,還有決斷的自信。
他打量著眼前那張年輕的麵孔,似是熟悉又似是陌生,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已經漸漸蒼老了,額間長出了皺紋,頭上華發叢生,然而母後卻仍然如從前一般年輕。這種蒼老並不僅僅隻是容貌上的,更重要的是心態。
“母後,您與元嘉都很關心威國公府的那兩個孩子,您能否告訴我,他們究竟是什麼身份?”
顧清寧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入夢來興師問罪,最後竟然讓蕭湛反客為主了。
不過到了這種時候,顧清寧反倒完全平靜下來,她看向蕭湛:“那你覺得他們會是什麼身份?你讓暗衛去跟蹤元嘉,你想從你妹妹那裡知道什麼?”
蕭湛沒想到自己派暗衛去跟蹤元嘉的事情也被顧清寧知道了,一時張口結舌:“母後,您聽我解釋。”
顧清寧卻搖搖頭,打斷他的話:“若早知道我入你夢中,會讓你如此猜忌,我就不該來的,好歹還能保留我們母子最後一絲情分。”
“母後!母後息怒!”蕭湛的心頓時慌亂起來,也顧不上那些疑問了,隻是拚命解釋自己並不是那個意思。
顧清寧假意歎了口氣:“我知道,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最終都會變得多疑,我並不覺得意外,隻是我終歸有些不切實際的期待,如今看來,果真隻是奢望罷了。”
“母後,我沒有……”
顧清寧好不容易將話題蓋過去,卻也知道過猶不及,雖然心裡覺得有些對不住蕭湛,卻還是裝成失望的樣子離開了。
-
顧清寧醒過來,還有些心有餘悸,她雖然暫時將這個問題糊弄過去了,但隻要蕭湛醒來,一定會有所懷疑的,她這時候也顧不上與顧澤慕之間的矛盾了,隻想趕緊與他商量這個問題,誰知她剛剛從床上下來,就看到顧澤慕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書。
顧清寧:“……”
她的動靜已經驚動了顧澤慕,他放下書本,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問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