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恩跪在宮門之前, 宮人通報的時間似乎有些過長了,這讓他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他之所以今天會這麼晚來王廷, 是因為他剛剛接到消息, 有人在暗中查探當年幾大部族後人的事情。雖然並沒有證據證明這是奉展做的, 但烏恩擔心節外生枝,所以想來找卓格,是否能將計劃提前, 早點將奉展誘入月亮城。
就在此時,宮門前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烏恩疑惑地抬起頭,卻在看到來人之後, 眉頭微微一皺:“阿善, 你怎麼會在這裡?”
阿善是卓格最信任的侍衛長, 他性子冷淡,一向獨來獨往,與旁人的關係也並不親近,烏恩也曾想過要去拉攏他,最後因為難度太大而放棄了。
阿善那張冷峻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王汗已經睡了, 你有什麼事明日再過來吧。”
“可是……”
烏恩還想說什麼,但看到阿善那張沒有絲毫動容的臉, 他又有些束手無策,隻能無奈地告退。
阿善沒等他離開, 便轉身回到了宮殿之內。
烏恩慢慢站起來, 隻是剛走了一段路, 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頓時站住了腳,抬頭看過去,偌大的宮殿佇立在黑暗之中,猶如一隻沉默的獸。
宮門之外站著兩名宮人,顯得十分蕭索。
他越發覺得不對了。
烏恩因為時常進出王廷的緣故,平日裡同卓格身邊的內侍關係不錯,可今日這門口站著的兩人卻十分陌生,根本不是他認識的那些內侍。
烏恩心中一沉,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迅速離開了宮殿,隻是出了宮他便趕緊將自己的人召集起來,一邊讓人去監牢那邊查探情況,一邊又帶著人返回宮中。
宮殿裡依舊是靜悄悄的,烏恩警惕地推開殿門,帶著自己的人慢慢走進去,隻是查探一番之後,發現奉展等人早就逃了,隻留下昏迷不醒的卓格。
而就在此時,去監牢那邊查探的人也返回了,阿善帶著卓格的手令已經將人給放了。
發生了什麼已經一目了然,這定然是奉展所為,隻是沒想到阿善竟然是奉展的人!
烏恩神色陰鬱,氣急敗壞地讓人封鎖宮門和城門,一定不能讓奉展等人逃出去。
正在這時,躺在床上的卓格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烏恩身體一頓,慢慢地回過頭,隻見卓格的眉毛揪在一起,似乎正在慢慢醒轉。
卓格揉著酸疼的後頸睜開眼睛,眼前是他熟悉的帳頂,恍惚了片刻便迅速恢複了正常。
卓格坐起來,看在跪在自己麵前的烏恩等人,而奉展和阿善早已不見蹤影。
烏恩低著頭,仿佛是喜極而泣:“王汗您終於醒了,下臣都快擔心死了。”
卓格卻並未被他的關心打動,隻是冷冷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烏恩便將自己有事找他,卻被阿善阻在門外,之後帶人過來救他的事情說了一遍,倒也是合情合理,足以見他一片忠心。不過卓格剛剛被阿善背叛,並不敢再相信這些人,所以隨口撫慰了他一句,便讓他下去。
不過阿善的背叛雖然對卓格打擊很大,但他此刻心結打開,桎梏也沒有了,反倒重新燃起了雄心壯誌,這種感覺實在太過美妙,讓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年輕了不少。
隻是卓格沒有想到,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烏恩竟然動也不動。
這讓卓格不由得有些不快,加重了聲音道:“本汗讓你下去,聽不見嗎?”
沒想到聽到他這句嗬斥,烏恩竟然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卓格皺起眉頭,還想說什麼,就聽見烏恩開口了:“當年,跪在我父汗麵前搖尾乞憐的人,誰能想得到,他如今竟然有這般造化?”
卓格悚然一驚:“你是……”
烏恩猛地抬起頭來,那張向來令卓格放心的忠厚老實的臉上,是一雙充滿了野心的眸子。
卓格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麵色一變,轉身就逃,同時大聲呼救,可這些日子因為他的多疑,身邊隻有阿善與烏恩兩人,根本沒有人聽見他的呼救。
一把匕首從背後刺進了他的心臟,他瞪大了眼睛:“不……不……”
他剛剛擺脫了困擾自己一生的陰影,正是要大展身手建立宏圖偉業的時候,他怎麼能這樣死在這裡!
烏恩冷眼看著卓格慢慢倒下,卓格喉嚨裡發出破碎的聲音,最終不甘心地睜著眼睛沒了呼吸,烏恩慢條斯理地將匕首□□,隨後將匕首上的血跡擦在他的華袍之上。
“王汗,您這個位置,也該換人坐坐了。”
烏恩收起匕首,突然大喊道:“快來人!王汗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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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寧坐在帳篷裡,卻總覺得心口砰砰的跳著,她站起來往帳篷外走去,看向遙遠的月亮城,卻隻能在月光之下看見朦朦朧朧的一個影子。
奉展留在這裡的一個心腹看見顧清寧出來,連忙問道:“顧小姐有什麼事情嗎?”
顧清寧有些不安:“奉……大人還沒有回來嗎?”
他順著顧清寧的目光看向月亮城的方向,勸道:“這會兒,大人他們應該已經將人救出來了,或許正準備出城吧!”
他見顧清寧似乎仍然有些擔憂,便又道:“您彆擔心,如今月亮城那邊安安靜靜的,應該沒有什麼事情,如果出事了,大人會放煙花……”
他話音剛落,月亮城的上空突然炸開一朵亮黃色的煙花。
那名護衛臉色一變,連忙吹響了手中的哨子,整個營地頓時就像活了一般,沒過一會,所有的士兵都從帳篷裡跑出來,雖然事出突然,但他們的動作卻顯得訓練有素,沒過一會,就已經整整齊齊地集合在了營地中央。
那名護衛分出一隊用來保護顧清寧,卻沒想到顧清寧竟然也換上了貼身的鎧甲,竟也要同他們一起去。
奉展離開之前下令讓他們保護好顧清寧,這名護衛雖然有些惱怒顧清寧在這種時候還搗亂,但依然勸道:“顧小姐,那邊太危險了,您就在這營地裡等著我們便是。”
顧清寧卻沒有退縮,冷靜道:“我不會跟著你們進城,我就在城外接應。”眼見對方還要勸,她又補充道,“你放心,我說的話我自己可以負責,就讓這一隊跟著我,我可以自保。”
那名護衛也沒時間再勸,隻能任由她去。
他帶著大隊人馬快速地接近月亮城,顧清寧則慢了一步,先讓這一隊士兵結好陣,好在分來保護她的這一隊士兵就是之前跟著她訓練戰陣的,對這些指令已經形成了反射性,迅速就結成了戰陣,隨著顧清寧也往月亮城而去。
此時,月亮城中已是一片混亂,大街上亂糟糟地有人喊著“王汗駕崩!捉拿刺客!”
城門早已關閉,且城牆之上更是有早已嚴陣以待的弓兵,見他們靠近了,便紛紛朝著人群射擊,人群中不時傳來慘叫聲。
不過,這名護衛被安排在城外接應,也是有些本事的,他並沒有因此停下,隻是吹響了哨聲,於是隊伍一下散開。又有一小隊人馬脫離了隊伍,如鬼魅一般迅速地接近了城牆,如壁虎一般往城牆之上爬去。
比起鄴城來說,月亮城的城牆並不算高,而且牆麵也比較粗糙,所以這些人很快就爬上了城牆,他們手裡都拿著匕首,猶如死神一般在人群中遊走,收割這些士兵的生命。這些士兵隻能聽見耳旁傳來同伴此起彼伏的慘叫,卻根本看不到凶手,頓時陷入了恐慌之中。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外族人一直都是靠著騎兵橫行,根本就沒有守城的經驗,再加上他們普遍有夜盲症,月亮城的外城又不比裡麵的王廷燈火通明,當晚又恰好月光黯淡,士兵們幾乎都隻能靠聽聲辯位。
相比之下,奉展這一方卻沒有這樣的困擾,甚至他們還專門練過夜視,在這種環境之下簡直是如魚得水。
當年奉展就是靠這個,經常夜襲,往往都能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成功。
經過這些人的搗亂,城牆之上射箭的攻勢頓時一緩,對奉展他們這邊的壓力也減輕了許多。就在城牆之上的士兵陷入慌亂的時候,他們卻直接下了城牆,如法炮製地殺掉了看守城門的士兵,然後將城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