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街道裡車流湧動,風裡氤氳著幾分燥熱。
林沅怕曬,一跨出餐廳的大門,就將衛衣的帽子罩在了頭上。
他的臉本來就小,眼睛被遮了大半,隻露出挺立的鼻子和被他自己舔得濕潤的嘴巴。
林沅雙手插進衣兜,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麵。身形高大的炎霆跟在後麵,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秒也沒有離開過。
兩人一出餐廳,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視線。
快門聲順著清風飄進耳朵,林沅偏頭,看見有兩個小姑娘在偷拍,彎起唇角衝她們笑了笑。
下一秒,身後響起炎霆嚴厲的聲音,“好好走路,彆東張西望的。”
就跟教訓不聽話的三歲小屁孩兒似的。
林沅隱隱約約嗅到醋味兒,朝著天空翻了個白眼,將戴在頭上的帽子掀掉,彎腰鑽進車裡。
炎霆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室時,他已經自覺乖乖地將安全帶係好了。
“現在可以說了吧,如果你再找借口……”林沅雙手搭在膝蓋上,抬起眼角輕飄飄地瞥他,漫不經心地威脅道:“我就重新去酒吧獵豔一個新的男朋友。”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嗎?
“彆胡說。”炎霆板著臉,剛毅的輪廓看起來很凶戾。他將車鑰匙插進鎖孔裡,緩聲道:“情況比較複雜,三言兩句也說不清。”
“那你就用十言八語。”林沅哢嚓一聲解掉身上的安全帶,細白的手指抓著車門把手,作勢要推門,“你要是不想說,那就自己回去吧。”
林沅的脾氣一旦倔起來,誰也拿他沒辦法。
炎霆單手撐著方向盤,側過身體,嘴角輕勾,眼底浮過無奈,“沅沅,很多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就是嫌我蠢唄。”林沅抬眸對上他幽深的視線,心裡比結了冰的湖麵還有平靜,“雖然我比你小了十幾歲,但真沒你想的那麼承受力差。”
林沅很冷靜的和他擺事實講道理,“你所以為的對我好,其實不一定真的是對我好的。情侶之間,不就應該坦誠相待嗎?”
過往,林沅時常任性,撒嬌。一會兒喜歡這個,一會兒喜歡那個,心氣兒高,脾氣倔。
讓人很容易覺得他承受力弱,留下做事魯莽浮躁的印象。
但拋開十八歲這個讓人覺得他還未長大的年紀,遇到大事的時候,林沅都是很沉著冷靜,從容應對的。
炎霆還是太小看他了。
被男朋友看清,林沅有點兒生氣。
三十歲的老男人的確懂很多,但也狂妄自大。
林沅說完,覺得自己太哆嗦了,索性一錘定音,“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養的小屁孩兒,希望你能夠明白這點。”
我的肩膀雖然沒有你的寬厚結實,但依舊能與你共同分擔和承受。
暴風雨來臨的時候,我不會瑟瑟發抖地躲在你的羽翼之下,我會堅強勇敢地站在你身旁。
“說真的,你沒必要一直護著我。”林沅歎了口氣,抬頭望向窗外一輛輛疾馳而過的車輛,眼神有些茫然。他輕聲說:“你護不住的,你能護我一時,能護我一輩子嗎?”
林沅的聲音很低,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散了。
卻像一擊重錘般,狠狠敲打在炎霆的心臟上。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收緊,手背青筋浮出,炎霆的眼神變得很複雜。
有那麼一瞬間,眼底閃過難以掩蓋的悲傷,又很快消融下去。
那麼簡單的道理,林沅都懂了,他卻一直沒有看清。
炎霆覺得,自己為小家夥鋪平往後的道路,為他清除一切障礙,就可以永遠保留他的純真,讓他活的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煩惱。
但炎霆忘了一件事,不論是誰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要也總該長大的。
沒有誰能夠護住誰一輩子。
林沅偏頭,剛好掃見炎霆青筋畢露的手背。他皺起眉頭,俯身過去拍拍他的手,“鬆開。”
耳邊響起少年清朗的聲線,炎霆恍惚回過神來。
他張了張口想說話,卻發現嗓子啞得厲害。
林沅側過腦袋,親上他的嘴角,“你要給我空間長大啊,我總不能一直躲在你創造出來的安全舒適區裡吧。”
“我倒是挺想的,可以後你萬一出點兒什麼事,我該怎麼辦呐?”他蹭著炎霆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說完,張嘴用力咬下去。
“嘶……”炎霆痛的深吸一口涼氣。
林沅嗖得一下縮回副駕駛椅子裡,一雙眼睛又黑又亮,臉上掛著得逞的笑意。
紅潤的唇瓣上沾染著鮮血,林沅伸出舌尖舔了舔,嘗到腥甜的味道。
炎霆的嘴角被咬破了皮,他抬手摸了摸,看見指腹殘留的血跡,寵溺的笑意漫入眼底,“怎麼那麼愛咬人?”
“因為我屬狗的啊。”林沅得意洋洋,抱著膝蓋綣在座椅裡,笑的沒心沒肺,“屬於你的小狗,要嗎?”
如果此刻不是在車裡,車沒有停在繁華的鬨市。如果不是車窗外不斷有人路過,炎霆一定不會壓抑自己心中的悸動,直接將人圈在懷裡辦了。
這小東西,淨知道撩撥人。
炎霆眼色深沉,忍得發疼。
他深吸幾口氣,克製住蓬勃滋生的念想,靠在椅背上,指節輕點方向盤,想讓情緒平複下去。
可偏偏林沅卻不放過他,笑意盈盈的眸子挑起,探身湊上前,惡劣地貼近他耳朵,“喂,你反應好明顯啊。”
下一秒,林沅整個人被炎霆帶進懷裡。
油門被踩下,黑色的瑪莎拉蒂疾馳而出,彙入車流。
偏僻的小巷子裡,周圍都是房屋拆遷的廢墟,殘磚斷瓦散落一地。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角落裡,車窗全部關得嚴嚴實實,讓人無法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