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做賊心虛”,鄭耀陽嚼得很快,哐哐哐幾下就吃了進去,又快速地挖了一勺,接著塞進嘴裡。
江酌:“……”
他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處境艱難。
就在江酌陷入是悄聲離開還是出聲提醒的抉擇中,鄭耀陽突然動了。
他一邊往嘴裡塞炒飯,一邊像是怕被發現似的左右看了看,就在回頭的那一刻,兩人便直直地對視上了。
一瞬間,鄭耀陽仿佛被摁了暫停鍵,所有的動作都停下了。他端著盤子,嘴裡的米飯也忘了嚼,腮幫子還鼓鼓的,眼中三分驚恐三分震驚四分難以置信,整個人都快要石化在原地。
氣氛陷入了尷尬之中。
尷尬持續了好幾十秒,最終還是江酌先繃不住了,他虛虛握拳抵住嘴唇,咳嗽一聲:“那個……”
他該說什麼呢?
是我先睡了你繼續吃?還是天下沒有免費的晚餐,你吃了就得給我把《離騷》背了……
然而這些話他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隻聽當一聲,鄭耀陽反手把盤子放到料理台上,他異常窘迫地動了一下,擋在盤子前麵,兩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我、我……”鄭耀陽嘴唇微微蠕動,借著窗外的月光,江酌能看到他的眼睛迅速地濕了一圈。
江酌立刻有點慌。
他不會……是要哭了吧?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見鄭耀陽嘴一癟,抱著腦袋蹲了下去,臉深深埋在雙膝之間,溢出一聲變了調的哽咽。
江酌:!!
“嗚…嗚嗚……”
鄭耀陽蹲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像是被扔到水裡快要泡發的玉米片。
他覺得自己很委屈又丟臉,至於為什麼委屈……媽的他一整天都很委屈好嗎!連飯都吃不飽,兩條腿現在還在疼!
好不容易做了心裡建設,偷偷跑出來吃江酌做的飯,結果還被發現了。
江酌估計要笑話死自己了吧……
江酌……倒是沒有想要笑話他。
他隻是覺得有點茫然,怎麼突然就哭了呢?
就好像一隻剛才還衝你嗷嗷直叫的凶狠獵犬,突然間就因為今天的狗糧不好吃而縮在沙發底下獨自流淚。
江酌先是手足無措了一陣,然後慢慢走到鄭耀陽身邊,視線落到那盤蛋炒飯上。
蛋炒飯跟他放進冰箱時沒什麼兩樣,估計鄭耀陽還沒吃上幾口,自己就進來了。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貼到嘴邊,沒有覺出絲毫熱氣。
看樣子鄭耀陽是怕微波爐的聲音把他吵醒,所以從冰箱裡拿出來就直接吃了。
江酌低下頭,看著蹲在自己腳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鄭耀陽,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鄭耀陽的頭頂,頭發硬硬短短的,發旋還長得挺正。
“唉……”江酌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心裡發軟。
畢竟……還是個孩子。
“好啦,不哭了不哭了,”江酌說著,同樣蹲了下去,輕拍著鄭耀陽的後背,哄他,“本來就是給你做的,快吃吧,彆餓著了。”
鄭耀陽:“嗚嗚……你、你走開……”
十分鐘後。
兩人麵對麵坐在餐桌旁,桌上盛炒飯的盤子被刮得一乾二淨,映出天花板上明亮的燈光。
鄭耀陽臊眉耷眼地垂著頭,耳根紅得要滴血。
江酌原本是一隻腳踩在椅子上,見鄭耀陽吃完了,便把腳放下來,柔聲說:“吃飽了?那我把碗洗了。”
“不,”鄭耀陽立刻出聲阻止,他抬眼看了下江酌,在看到對方鬆垮領口中露出的大片白皙胸膛後,又飛速地彆開了視線,“我洗。”
雖然討厭江酌……但沒有吃了人家的還讓人家洗碗的道理。
畢竟吃人嘴短。
江酌於是又坐了回去,重新把腳踏在椅子上,他沒再說什麼,就那麼看著鄭耀陽。
鄭耀陽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終於鼓起勇氣看向江酌,眼神卻還是飄忽閃躲:“謝謝……”
聲如蚊呐,要不是江酌一直關注著鄭耀陽,估計連聽都聽不見。
他唇角微勾,但很快又把這笑意壓了下去,江酌迷茫地眨眨眼:“你說什麼?”
鄭耀陽:……淦!
“你聽錯了!我什麼都沒說!”
媽的他被嘲笑了,他肯定是被嘲笑了!鄭耀陽感覺臉上發燒,他猛地站起身,拿起盤子就要衝向廚房。
“我們做個交易吧,怎麼樣?”
江酌的聲音將鄭耀陽的腳步攔在了廚房門前。
鄭耀陽回過頭,狐疑地看著他:“你又要搞什麼?”
江酌轉身,手肘搭上椅背,語氣平淡:“你爸斷了你的生活費是嗎?”
鄭耀陽心中一驚,皺眉:“……他和你說了?”
“沒有,”江酌看著他,“我猜的,因為你今天隻吃了午飯。”
“……”
江酌繼續道:“我可以給你做早飯,給你錢,讓你不用向你爸低頭道歉,你覺得怎麼樣?”
鄭耀陽沒說話,他眉心狠狠擰在一起,警惕地等待著江酌的下一句話,麵前這人一肚子壞水,鬼知道他鋪墊了這麼多,下麵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麼。
“條件呢?”鄭耀陽問。
江酌打個響指:“很簡單,我給你製定一張學習計劃表,你好好學習就可以了。”
他覺得這還挺合理。
鄭耀陽表情扭曲了一瞬,他愣了愣神,正要發作,卻發現江酌一臉認真,沒有任何戲弄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