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何一把自己的衣服箱子從床底費力地扒拉了出來,開始在裡麵翻翻找找。
他向來穿得寬鬆又隨意,怎麼舒服怎麼來,但今天既是慶典又是江酌的生日,他還是需要正式一點。
精心打扮了一番,又對著鏡子騷了幾下之後,何一看了眼時間,已經六點半了。
他該過去了。
據江酌所說,慶典的後半程都在禮堂裡舉行,何一決定等自己到了禮堂下麵再和江酌聯係,給他一個驚喜……
這樣想著,何一跑到樓下,打了一輛出租車。
這裡是市中心,是整個北區治安最好,經濟最發達的地方,但何一透過車窗,入眼的仍是路邊一幢幢破敗生鏽的建築,灰蒙蒙的,冷清又寂寥。
塔,顧名思義,擁有這片轄區裡最高的大樓,色係以黑白灰為主,但今天,這裡的氣氛是不同於往日的熱烈。
何一下了車,激動地搓了搓手,甚至還不穩重地原地蹦了幾下,拿出江酌給自己辦的通行證,很順利地就進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激動。
或許是馬上就要見到江酌了。
又或者,是可以和江酌一起看煙花……
和江酌在一起住了這麼久,遊樂場裡也失態過了,筆記本也被發現了,何一能感覺出來,江酌對他始終沒有反感。
江酌不反感他,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至於要得到對方的感情,何一並不奢求。
隻要能留在江酌身邊,可以每天討好他就夠了……
天色已經擦黑,何一在通往禮堂的路上看了三三兩兩並肩而行的覺醒者,他們中有些手裡還拿著點吃的,表情看上去輕鬆又愉悅。
禮堂燈火通明,不用看便能猜測出裡麵的盛況,何一在下麵看了一會兒,沒有貿然進去,而是往後退了退,站到一棵樹下,掏出終端,準備和江酌聯係。
然而他的手指剛觸摸到屏幕上,就倏地頓住了。
何一的餘光裡,突然瞥見了一抹柔和的橘粉色。
他不由自主地垂下手臂,朝著那抹熟悉的顏色看過去。昏暗的夜色裡,何一看不太清楚,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什麼。
是一朵花。
花瓣是嬌嫩的橘粉色,看起來溫柔又漂亮,但顯而易見,它是從一捧花束中脫落的,花瓣的邊緣褶皺泛黃,看起來被不止一個人無意中踩過,連帶著已經變得萎靡的莖和葉子。
何一感覺心臟猛地往下一沉,他忍不住抬腿走過去,彎腰撿起枯萎的花,放到眼前,仔細地端詳了起來。
他買給江酌的花,就是這個樣子,這個顏色……
當時花店的店員對他說,這是剛出的新品種,暫時隻做了這一個,何一便把它買走了。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何一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就在這幾秒的時間裡,他眼中的興奮笑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隱約的不安與迷茫。
他四下裡環顧一圈,最終將視線鎖定在了不遠處的垃圾桶上。
經過一天的狂歡,垃圾桶裡早就堆滿了垃圾,何一走過去,還是眼尖地發現了其中的異樣。
他隨手折了根樹枝,忍著刺鼻的惡臭,把最上麵的那幾個垃圾全部給撥了出來。
幾個滿滿當當的黑色垃圾袋掉在地上,濺開一片汙漬,與此同時,一捆完整的花束出現在何一眼前。
橘粉色的,半透明的包裝,本來應該是開得嬌豔欲滴,但此時此刻,裡麵的花朵已經全部被壓扁,肮臟不堪,枝葉淩亂,可以看出是被人為用力揉搓過的。
何一舉著手,麵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
半晌,他才仿佛反應過來了什麼,狠狠地咬住了嘴唇,眉心擰成一個疙瘩,表情變得狠厲起來,不信邪似的繼續往下一陣猛翻。
緊接著,何一就看到了自己做的蛋糕。
蛋糕的樣子比花還要慘,蓋子被掀開,整個慘不忍睹,白花花的奶油到處都是,如果不是何一親手製作,恐怕此時連他自己也認不出來了。
狼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