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凜回過了神來,再去看程玉酌。
她用被子匆忙掩著身子,可臉紅得仿佛要滴下血來,耳朵更是紅得幾近透明。
趙凜的心停跳了一拍,直到聽見她慌亂的聲音。
“你快走開!”
“你剛才有沒有燙到?”
趙凜關心著她,可是說出話來,卻發現自己嗓音,比平日裡低啞了三分。
這聲音在安靜得房中有一種特殊的意味。
而程玉酌感受到了,身子立刻抖了起來。
“你快走開!快走開!”
她的語氣急切中好似有些懼怕,趙凜一下想到了任太醫的推測。
他沒有走,氣勢沉了下來。
“可是有誰傷害過你?你告訴我!”
程玉酌心跳猛然加快。
“沒有!”
她回答得這樣乾脆,明明就是有。
趙凜越發確定。
“阿嫻!你告訴我,是誰傷害了你?!”
是什麼人將她嚇成了這樣?
出了宮仍舊噩夢不斷!
若讓他知道是誰,必然讓那人付出代價!
而程玉酌的腦中,卻不住環繞著那一夜的場景。
她看向他那張肖似太子的臉,心裡苦笑。
她不會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他。
程玉酌勉強定下幾分心神。
“沒有人傷害我,你也不必為我怎樣。你快出去吧,不要再進來了!”
她果然不肯說。
趙凜握緊了手。
最好不要讓他知道那個人是誰
可他麵對她的推開和拒絕,卻不能始終不發一言。
他叫了她的乳名。
“阿嫻,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意了。”他看著她的眼睛,“就算以後很難,我也不會輕言放棄。這句話,你記住。”
他不忍她再穿著浸濕了藥湯的衣衫,害怕的坐在床角,驚詫地看著他。
趙凜暗歎一氣起了身,“你快換衣裳吧。”
趙凜一走,房間立刻靜了下來。
程玉酌已經出了一額頭的冷汗。
她伸手抹去,耳邊儘是他方才的話。
他的心意就算以後很難,也不會輕言放棄記住。
程玉酌恍惚了一陣。
他的心意已然如此明顯,可他和太子那肖似的臉,她真的很難完全忽略。
!她有時候拚命告訴自己。
他是他,太子是太子。
太子不會受了傷蝸居於此,也不會同她這般糾纏。
可有些時候,她還沒來得及這樣告訴自己,就已經對他做出了反應。
程玉酌胸口悶悶,有什麼湧動著又壓製著。
她突然想到,她還不曉得他的姓名。
他所說的心意和以後,實在是太過遙遠。
況且,她這樣的人怎麼能正常成親?
腦中思緒雜亂,程玉酌深吸了兩口氣,還有些定不下心來,沒了辦法,隻能從箱子底下,翻出何情薄聞了幾息。
薄荷與荷香的混淆,讓她有片刻的寧靜,心跳終於恢複下來。
程玉酌細細收起了何情薄,熏了彆的香做掩蓋,然後才換個衣裳
房外。
趙凜站在簷下,身上還有一時的燥熱,一陣清風吹過
他才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實在是笨拙。
怎麼連喂藥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呢?
可是這些事情不去做,永遠都做不好,趙凜覺得,以後他要多為她做這些事情。
而她也會慢慢習慣他,不會時不時想到那些不好的回憶。
趙凜這樣想著,成彭快步走了過來,“程姑姑的妹妹來了!”
程姝?
趙凜並不排斥程姝,甚至對程姝過來頗為滿意。
程玉酌那般在意她的妹妹,若是她的妹妹隻她落水不來關心她,隻顧著自己,又算什麼姐妹呢?
程姝聽說程玉酌落水,昨日本就想著過來,可是盈盈也落了水,她怕盈盈晚間起燒,而且伯夫人不許,才沒能來,便吩咐身邊的人過來問消息。
當時程玉酌還在睡覺,被趙凜讓人兩句話打發了回去。
盈盈今日無事,程姝反複求了伯夫人,這才得以趕了過來。
這是她被刑春領進來,一眼看到站在程玉酌門前的趙凜,愣了一下。
趙凜沒說什麼,隻是跟她點了個頭,抬腳離開了。
刑春站在程姝旁邊,見這情形,曉得他們果然不是姐弟,徹徹底底鬆了口氣,又高興起來,跟程姝說。
“百戶對姑姑可是不錯呢!”
程姝聽見了這話,進到房間裡,便上下打量起自己姐姐來。
“姐,你沒事吧?大明湖的水如今還涼著,著涼可不是小事!”
程玉酌並不想嚇唬妹妹,說自己喝了!了薑湯,今早又吃了藥。
“你放心吧,我沒有事。倒是盈盈怎麼樣,她還小呢!”
程姝也說盈盈問題不大,“孩子沒起燒,就是夜裡做了噩夢,想來是嚇著了,過些日子也就好了!”
姐妹兩人相互問了情況,都鬆了一口氣。
程姝照著程玉酌眼睛眨巴了幾下。
“姐,方才那人到你房間裡麵來了?”
這話一出,程玉酌尷尬得簡直想到鑽到床縫裡去!
這種事情,怎麼被妹妹發現了?!
程玉酌臉上免不得有幾分僵硬,程姝立刻看得出來,她低頭嗬嗬笑了一聲。
“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麼?隻不過,那人是不是太急了些,怎麼能隨便進你的屋子?”
程玉酌也覺得,他怎麼能隨便進她的屋子呢?
關鍵問題是,她又為什麼沒有立刻將她趕出去?!
可能也不是她的原因,畢竟那人臉皮實在太厚!
程姝見程玉酌若有所思,嗬嗬地笑著拉著程玉酌的手。
“那人瞧著不錯,氣宇軒昂的,若是他能真心待姐姐,就算身份難一些,也不是不行。”
程姝說著,輕輕歎了口氣,“這世上最難的,就是找一個真心相待的人。”
程玉酌聽到這話,也跟著思索了一下。
可她又意識到了程姝不會無緣無故地用這般態度說這句話。
她問她,“阿姝,怎麼了?”
程姝笑笑,笑容有些淡,“還能是什麼事?自然是我同世子的事。”
袁白彥不知道程家到底住了什麼人,可是馬都指揮使知道。
馬都指揮使同永興伯交好,對袁白彥也有多有提點。
他當然不能告訴袁白彥實情,可是卻也提醒了袁白彥一句。
“你爹想讓你們家在太子眼前,留下個好印象,你可不要在這個時候,因為家裡後院的瑣事,鬨出難看來!”
太子幾日之內就會抵達濟南,袁白彥自然曉得這個道理,當時連連道是。
小夏氏已經被自他送進了庵堂裡麵吃齋念佛,一時半會不會出來興風作浪,後院自然平安無事了。
他簡單解釋了一下這個情況,可是馬都指揮使卻朝他搖頭。
“根源可不一都在這個地方,這隻是一處罷了,另一處,是程家。”
袁白彥聽得眼皮子跳了一下。
“程家?程家!家雖然有兩位有品級的人,可我那妾到底是賣身進來的,還能怎麼樣?”
馬都指揮使朝他搖頭,看上他的目光頗有深意。
“此一時,彼一時,這件事情,你可一定要想好了!”
馬都指揮使的這幾句話讓袁白彥摸不著頭腦。
晚間同友人喝酒,多喝了幾杯,突然被一個喝大了的朋友問。
“世子爺後院可是要顛倒位次了?鎮國公府可不好惹!鎮國公府雖然被朝廷冷落多年,可是你那嶽父夏國公是個暴脾氣不過,關鍵是,此事也不好看不是?世子可彆犯糊塗!”
袁白彥腦子一下子清醒了。
他們竟然以為他後院鬨出這番波折,是要扶正妾室?!
甚至連馬都指揮使也有這個意思!
可是妾室扶正這樣的事情,那些商戶人家才能做出來,他怎麼能做這種事?!
袁白彥回到了家中,直奔程姝房間而去。
程姝剛拍著盈盈睡著,聞見他一身酒氣,嗔道:
“世子爺酒量再好,也不能喝這麼多酒,多傷身啊!伯夫人曉得了也不會高興的!”
程姝這樣說了,袁白彥立刻冷笑了起來。
“你管的也太多了吧?”
程姝一愣。
她見他臉色不好,又渾身是酒,便沒再多說,隻是讓人去做解酒湯來。
房裡的下人一退下去,袁白彥就走了過來。
“我問你,你娘家姐弟對你在我袁家做妾,是如何態度?”
程姝皺眉看了他一眼。
“爺到底想問什麼?”
袁白彥曉得她一向伶俐,不然怎麼眼下被關起來的,是小夏氏,而不是她呢?
袁白彥冷了臉色,“你娘家可有想讓你妾室變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