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還挺長遠,沒辦法,公主就是這麼未雨綢繆。
釋心大師的手很是溫暖呐,雖然他不動聲色從她掌下掙脫出去,公主依然品咂到了屬於男人的博大,以及令人心安的靠譜堅定。
滋味其實沒有太大變化,公主陶陶然想,上次睡夢中糾纏他的時候,他比現在更可親可近些,她還記得那撩人的身段,和軟硬適中的肌肉……現在想起來,還有血脈噴張的餘韻。
唉,真奇怪,都說飧人是鑊人難以化解的誘惑,為什麼現在她覺得這個鑊人對她也是一樣?是不是被那群天歲人逼迫得太久,已經從反抗慢慢轉變成享受了?還是自己也向往那種天地廣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楚王做到了,所以她打心底裡崇拜他?
總之佛門就有這點好,慈悲是真慈悲。他拒絕她的碰觸,但人並未離開,稍稍騰出一段距離,因為午後的陽光逐漸西移,小小的樹蔭遮擋不住日光了,他抽出一把油紙傘,繃直了臂膀把傘架在她頭頂。
公主忽然有點感動,“大師,你的手不酸嗎?你要是不反對,我可以靠在你懷裡。”
釋心沒理她,一手結印,闔上了眼睛。
有一種人格,沉寂而強大,公主想象得出他坐在馬上,麵對無量敵人時目空一切的樣子。現在這雙殺敵的手用來給她打傘,實在讓人受寵若驚。
公主還是有良知的,很真誠地說:“大師,你不要怪我,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非我所願,我是被逼的。本來我在膳善過得好好的,是你們的太後派遣使節來,連哄帶嚇唬的,把我帶到上國來。我在這裡很不習慣,水土不服你知道麼,還得排除萬難想方設法引誘你,我也很不容易,還請你體諒。”
也算開誠布公,釋心微微點了下頭,表示理解。
公主發現這是個很好的開端,彼此坦誠,聊得可以更深入一些。
“我問你個問題,你能聞到我的味道嗎?”公主抬起袖子扇了扇香風,“我一直很懷疑,究竟是你的鼻子失靈了,還是我作為飧人太失敗?為什麼咱們都離得這麼近了,你還可以參禪打坐?”
可惜釋心充耳不聞,神情安然仿佛入定一般。公主不死心,仔細盯著他的臉問:“大師,你餓不餓?心裡對我有沒有歹念?平時會做春夢嗎?”
釋心大師的額角一跳,可能是忍無可忍了,淡聲說:“施主若是沒有不適,那貧僧就可放心趕路了。”
公主一慌,立刻拖過他的包袱枕在腦袋下,一手虛弱地蓋住額頭,痛苦呻.吟起來,“我的頭好暈啊……心口也疼得厲害……”
插科打諢是不能夠了,會嚇跑他。公主仰天看向遠方,傘外的世界好明亮,藍天呀、綠草呀,還有不時飄過的雲朵。莫名讓她想起家鄉,想起那個穿著重甲,帶她奔跑在綠洲上的兵馬大元帥。
不過公主的多愁善感沒能持續太久,他的包袱上有淡淡的檀香味,她嗅著那股好聞的味道,不到一柱香就睡著了。
中了蛇毒,還能安安穩穩睡覺的人,心少說也有磨盤那麼大。連公主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他說一句沒有大礙,她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之前想好了讓他吸蛇毒的,想好了讓他嘗嘗飧人的滋味的,誰知計劃永遠都在變化。公主睡著的前一刻還在思量,不能就這麼又讓他蒙混過關,這次說什麼都要來真的了。
沒想到這一覺睡得很長,等她睡醒的時候,太陽都快下山了。
公主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居然毫無症狀,連剛才氣喘的毛病都消失了,現在神清氣爽,渾身充滿了力量。
不應該啊……她悄悄把腿從裙底伸出來,原先發烏發黑的病灶已經不見了,要不是傷口處有兩個牙洞,她甚至想不起來究竟哪裡被蛇咬了。
怎麼回事?難道那條蛇是假的啊?明明說是最毒的蛇,為什麼睡了一覺,毒竟自行消退了?
公主氣不打一處來,越想越不甘心,平白被咬了一口,一切又回到原點,那她忙了半天究竟是為什麼?難道是老天爺看她太閒了,有意消遣她嗎?
這時候就得如有魚說的那樣,到了她用演技創造機會的階段了。公主在釋心的注視下兩眼一翻,躺倒下來,雙手扣住自己的脖子,兩腿用力地連蹬好幾下,痛苦地抽搐著,“我喘……喘不上氣了……”
如果不熟悉她的伎倆,大概真會被她蒙住,畢竟誰也想不到,一位長得人模人樣的公主,會如此沒有包袱地演繹中毒窒息的橋段。可釋心走過的橋,比她走過的路還多,根本不會輕易上當。
他揣著兩手問:“施主想讓貧僧怎麼樣呢?”
公主演得十分投入,“渡……快渡氣……”
她甚至想好了,他要是真來渡氣,她就趁機對他這樣那樣。反正也不是沒有經驗,所謂一回生兩回熟,公主對接下去可能發生的情況滿懷憧憬。
然而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釋心沉默著收起油紙傘,大概因為舉傘時候太久,胳膊僵直了,動作分明有些遲緩。
公主從眼縫裡偷覷他,心裡焦急,到底這種抽筋式的演技需要力氣,演久了很累人。又撐了一會兒,終於絕望了,她說:“大師你心真狠啊,這樣的人是成不了佛的。”
釋心一派淡然,“貧僧不求成佛,隻求內心可得超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