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奇葩,釋心早就知道,但事關生死,他以為她死裡逃生後會痛哭崩潰,會心態失衡,然而沒有。
公主依舊很□□,從一個磨難中全身而退,立刻整頓心情,又以積極飽滿的精神狀態投入了下一輪的戰爭。問這個問題的目的很明確,先確定好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以便更好地定製合適的攻略。
出家人畢竟是善良的,釋心開解她:“施主是遭人算計,不是自願陪葬,一未定情二沒有婚書,自然不算二婚。”
公主鬆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邊說邊幽幽瞥了他一眼,“大師,你又坑了我一回,欠我的債這輩子都還不完了,就算我是二婚,你也得認。”
說起這個,確實讓他虧心,他蹙眉道:“貧僧沒想到,軍中會出這樣的敗類。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把我帶在身邊多好,我就不用經曆這種事了。“公主說完,忽然想起來應該裝柔弱,於是尾音馬上化成嗚嗚的悲哭,“嚇死我了,他們給我灌了砒.霜,我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你還來救我,我總算明白你的心意了,你心裡有我。”
她自作多情胡扯一通,趁他不備鑽進他懷裡,借機摟住了他的腰。
全身心地放鬆了,抱住他立刻就有了安全感,真奇怪,這是個鑊人啊!
誇張的嗚咽轉變成細微的抽泣,這回哭得比較實在了,公主勇猛是不假,此時也確實需要一個懷抱來撫慰受傷的心靈。畢竟這場經曆太玄妙,喝毒殉葬,還被埋進墓裡,公主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頭一回穿上嫁衣,竟是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這位大哥也挺無辜的,被迫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弄得墳頭上開天窗,無端在彆人的人生中露了一回臉,也算不負他的大名。
公主見縫插針,身心舒爽,釋心大師卻如臨大敵,口中念著阿彌陀佛,將她從身上扒了下來,“施主萬萬不可。”
公主眼淚汪汪,“你這人,念佛念得沒有心了?我被人倒賣也是因為你,你害了我這麼多次,安慰我一下怎麼了?”
他拂袍轉過身去,那模樣仿佛自己不乾淨了,得念幾句經,才能洗清一身紅塵濁氣。
公主惱怒地瞪著他,“大師,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勸你不要不識抬舉。既然把我從墓裡挖出來,當著謝大哥的麵,你得給我個說法。”
結果話音剛落,墓室裡的長明燈居然熄滅了。有常識的都知道是風吹滅了燈火,但饒是如此,公主也還是嚇得蹦了起來。
彼此終於都意識到,這不是個聊天的好地方。墓門沒有了墓磚支撐,無法往上填土,釋心便找來樹枝縱橫編織出一張網,把掏出來的土又填了回去。
公主在邊上看著,“下兩場雨,這墓就塌了吧?”
釋心念了句佛號,“因果循環,禍福相承,前人不修德行,後人常曆涅槃。”
公主聽明白了,這叫報應,不過佛有更高深的說法,不像她這麼直白。
釋心辦事終究留了一線,他把先前刨土用的木棍靠在了謝邀的墓碑上,算是給謝家人提了個醒。謝堡主要是聰明的話,勘查一下封土堆,就知道墓裡出了變故了。
這地方不能久留,釋心問公主:“施主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公主說:“江湖那麼大,我想去看看。”見他遲疑,又補充了一句,“和你一起。”
這回他沒有再推脫,經過了剛才的種種,他悟出一個道理來,這麼蠢的人不放在身邊,好像真的會有生命危險。況且這次的意外確確實實是因他失算造成的,他心裡也有愧疚,所以把她帶到雲陽和她手下的人彙合,他便儘了人事了。
他背起包袱,提起了錫杖,“走吧,儘快離開這裡。”
公主一喜,忙提著裙裾跟上去,先前的恐怖經曆沒有給她留下太大的陰影,她卷起袖子胡亂擦了擦臉,“我忘了問你,你怎麼知道我被他們埋進墓裡了?”
他說碰巧,“貧僧路過這裡,聽說謝家堡弄了個飧人殉葬。送碑的人說,是從涇陽城送來的,貧僧疑心是施主,所以跟來看看。”
當然實情隱瞞了半句,據送碑的人描述,那是個絕色的美人,出家人不打誑語,論相貌她確實無可挑剔,外人第一眼看見她,絕對隻重視她的容貌而忽略了她的腦子,所以他心裡知道,必定是她無疑。
隻是來得太晚,墓門已經封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挖開墓穴,但願砒.霜的藥力也能被她中和,這樣尚且還有一線生機。
事實證明公主確實是個福將,她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居然真的活了下來。她爬出墓穴的時候,他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就如她說的,這趟要是出了差池,他難辭其咎,生生害了她的性命,還吃什麼齋,念什麼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