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土財主家的小女兒一樣,很熱絡地帶他前往她的住處,邊走邊道:“這是我父王生前著手為我打造的,後來他出了意外,屋子剛修建到一半。剩下的工程,是哥哥繼承王位後接手的,這宮殿冬暖夏涼,是膳善王宮耗資最大的寢宮。”
蕭隨跟她走進門檻,殿宇內外的宮人已經布置起來了,換上了簇新的被褥,點燃了熏香。天歲什麼都有,但總是固定在一套約定俗成的規則裡,不像關外,姑娘的閨閣很新奇,充滿異域的浪漫情懷,連床褥的花色和屋裡的香味,都是他以前沒有見識過的。
公主忙忙碌碌指派宮人,等一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閒雜人等潮水一樣退出去,公主殷情地說:“陛下一路風塵仆仆,快些清洗清洗吧!我們關外的藥浴最會對症,有解除勞頓、補氣活血、滋陰壯陽、金槍……呃……”公主訕笑了下,“反正藥效很多很強,你試試就知道了。”
他聽後沉默了下,“你們拿肉蓯蓉來泡澡嗎?”
公主吱唔了下,“畢竟……這東西我們這裡盛產。”
他無話可說,順著她的指引進了浴室。公主是個懂得享受生活的公主,她沐浴的地方是個小型的玉石水池,地下溫泉蒸發出一室的熱氣,踏進去便有如墜雲霧之感。
蕭隨不經意回了回頭,見公主就站在他身後,嘻笑著問:“要不要我幫你搓背?”
他沒有說話,慢慢挑起了一道眉。公主心道還沒緩過勁來呢?等泡過了澡,再吃點東西,然後就可以飽暖思□□了。
罷了,她嫻靜地抬了抬手,“我開玩笑的,不打擾你沐浴了。我去沏上一壺茶,等你出來,我們再好好暢談一下。”
公主轉過身,扭動著她的水蛇腰,嫋嫋婷婷退出去,順便替他關上了門。
泡功夫茶,這是關內傳出來的,關外這些年正流行。公主盤腿坐在那塊巨大的氈毯上,毯子正中央放著茶台,上麵整整齊齊擺放著各色茶具和點心。蕭隨洗完出來的時候,她的茶也醒得差不多了,抬起眼溫柔地衝他笑了笑,“快來坐下。”
蕭隨腳下踟躕,倒有些不忍破壞這副畫卷。茶桌的一角燃著一盞彩繪琉璃燈,燭火透過燈罩照亮她的眉眼,她在燈下時候是無比溫軟的。纖纖素手執起茶壺,牽袖給他斟了一杯茶,此情此景,有些像古人繪製的畫。
他輕吸了口氣,才撩袍在她對麵落座,兩個人對飲,一時無話,半晌公主道:“茶喝多了會很精神,夜裡不想睡覺。”
他漠然看了她一眼,司馬昭之心,擔心他不知道?他整了整臉色道:“若是今生不見,我也不要你給我交代。現在既然見了,你欠我一個解釋。”
公主嗯了聲,斟酌了好一會兒後,下定決心說是,“我饞你的身子,是我不好,那晚過後我跑了,也是我不好。但是事出有因,其實你自己也應該反省一下。”
是啊,他總有不對的地方,但他目前還沒有想明白,需要她適時提點一下。他望著她的眼睛,“比如說?”
“比如說你的那些計劃,至少應該告知我,我這個人還算分的清好壞,絕不會托你後腿的。那天你攻下皇城後要我留下,我問過你,會不會把我當做你唯一的親人,你沒有回答我。那時候你心裡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太貪心了?”
蕭隨仔細回憶了下那天的經過,遲遲道:“我生在天歲,長在天歲,皇城內外親友無數,怎麼把你當成唯一的親人?你要是換個說法,要成為我最重要的親人,我自然毫不猶豫就應下了。”
公主半張著嘴,發現雙方對“親人”的理解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我所指的親人,是枕邊人啊,難道我委婉一點,你就聽不懂嗎?”
事實證明他確實聽不懂,直男心裡親人就是有血緣關係的人,她要做唯一,就是要他六親儘絕,這種要求確實讓他為難。
他遲鈍地思忖了下,“所以你堅持要回膳善,是怕我有彆的女人嗎?”
公主紅了臉,暗道看吧看吧,確實是榆木腦袋,沒有開竅,也沒有頓悟。鬨了半天彆扭,還是她自己解開了謎底,實在太沒麵子了。
公主低頭不語,狠狠罐了口茶。
蕭隨則覺得很冤枉,“這事不是心照不宣的嗎,為什麼還要特地申明?”
公主張口結舌,深吸了兩口氣才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啊。”他彆開臉,緩緩搖頭,“看來我高估你了。”
公主說我去,“你不把話說明白,而且我要回膳善,你也答應了,你分明不想挽留我,那我還留在天歲乾什麼?”
蕭隨的頭都快炸了,“你執意要回膳善,我以為你故土難離,且天歲遍地鑊人,你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才要回膳善,我強留你,豈不是坑害你嗎……難道這也錯了?”
公主哆嗦了下嘴唇,“愛我就放我走?”
他微頓了下,低頭道:“我害怕委屈了你。我自己也是鑊人,萬一傷害了你,我情何以堪。”
所以他就剃光了頭發,跟到邊關,希望多些相處,回到以前。沒想到出關後失身失心,最後被扔在了冰天雪地裡……往事不堪回首,想起來便讓人鬱塞,不知應該如何麵對才好。
蕭隨悵然,“我明白了,你我之間的矛盾在於我說得太少,你做得太多。”
公主不服,抬起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嘛!”
雖然舊事重提讓他很丟臉,但他還是要問,“你接頭了伊循,要回膳善,為什麼不正大光明走,偏要和我睡過後再遁逃?”
哇,睡過睡過……她都不好意思說這個字眼,臉皮那麼薄的人蹦出這麼一句來,想必是被氣壞了吧!
公主兩眼心虛地東張西望,“因為我想留下點美好的回憶,睡過就是擁有過,擁有過就表示愛過,既然愛了就不能白愛一場……好吧,我想帶個人回家,膳善需要戰神強大的血統,所以……那個……”說到最後自己也沒臉繼續說下去了,忙端過茶壺道,“茶涼了,我給你續上。”
可是蕭隨卻雙眼灼灼望住了她,“那個人,你帶成了嗎?”
公主神色一黯,擺了擺手道:“彆提了,我覺得這件事上,你沒有我想象的強。”
對麵的人變了臉色,“你是認真的嗎?”一怒之下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請問殿下,你的床榻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