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監這邊的信收的有些晚,恰好到飯點,為了晉升煉金術師的褚采薇,感覺已經把來年的努力都用完了。
明年開始要當一條鹹魚,過幾年再嘗試晉升下一品,反正不要那麼累了。
圓潤的鵝蛋臉清減了幾分,下巴都變尖了。
她正坐在飯堂裡,與師兄弟們一起吃晚膳,不過吃之前,褚采薇打算先看看許寧宴給她寄的信。
她有點小小的開心。
“禹州有一種美食,叫黃芽菜煟火腿,火腿是南方獨有的美食,北方難覓....
“青州美食數不勝數,容我一一道來....”
看著看著,褚采薇睜大了眼睛,噸噸噸的咽口水。等這封信看完,司天監的尋常飯菜一下子不香了。
竟覺得難以下咽。
“可惡的許寧宴...”褚采薇拍桌而起,氣衝衝的往外走。
“采薇師妹去哪兒?”
“我要去青州,還有禹州!”
“啊?”
“去酒樓啦,我才不要吃司天監的飯菜,差勁!”
.....
黃昏之前,許玲月帶著小豆丁從塾堂回府,身後跟著兩名體壯的仆從。
穿著深紅色羅衣,百褶長裙的嬸嬸,正握著剪刀,修剪廳裡的盆栽。
嬸嬸這個一家主母當的很無趣,孩子們剛長大,未曾娶妻,因此還沒有惡媳婦等著她鬥。
再加上許府人丁不旺,不像那些鐘鳴鼎食之家,裡裡外外一群人,嬸嬸管理宅子的擔子也不重。
每天吃茶,澆花,順便帶著府上仆從出門逛街。
要說這內城,就是比外城更繁華更安全,她走在街上都不用怕遇到惡霸。因為內城有打更人巡邏,有京城五衛,有府衙的捕快。
她都一把年紀了,上了街,仍有男人魂不守舍的盯著她看,真討厭。
許玲月進了廳,看見母親俯身修剪的背影,小腰纖細,寬鬆的羅裙下是渾圓豐腴的滿月。
她有些羨慕。
“娘,我回來啦...”許鈴音脖子上掛著小布包,隨著她的狂奔,布包一晃一晃。
晃的她身形不穩,一頭撞到嬸嬸的臀兒。
“咋咋呼呼的。”嬸嬸回頭罵道。
訓斥完幼女,她望向長女:“鈴音在塾堂表現怎麼樣?”
小豆丁上學了,這是上次許二郎回家時,定下來的要求。絕對沒有發泄不滿的意思,純粹是不想看著幼妹荒廢學業。
於是許二叔就托人在內城找了一家頗有名氣的塾堂,先生是個老秀才,治學很厲害。舉人是不會教孩子啟蒙的。
即使是秀才,教兒童啟蒙已經是殺雞用牛刀,但沒辦法,家長們給的太多了。
與許鈴音一起上學的孩子,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許玲月看了眼沒心沒肺的妹妹,歎口氣,柔聲道:
“先生說,念書的時候她總是最大聲的,最認真的。但念完之後她就忘了,今天終於會被三句三字經了...先生高興的險些老淚縱橫。”
嬸嬸覺得好丟人,用指頭戳幼女額頭:“笨蛋,讀書要過腦子的。不要左耳進右耳出。”
“我不是笨蛋,不是不是不是。”許鈴音大聲抗議。
“你就是笨蛋。”
“娘才是笨蛋,因為我是娘生的。”小豆丁跟她抬杠。
“....”嬸嬸啞口無言,拎著她啪啪打了幾下屁股,皮糙肉厚的許鈴音一點都不怕,非要證明自己不是笨蛋。
嬸嬸歎口氣,不打算和幼女爭執,除了把自己氣的嗷嗷叫,一點效果都沒有。
“你大哥寄了幾分信回來,擱桌上了,玲月你去看看。”嬸嬸是不識字的。
許玲月眼睛一亮,興奮的走到桌邊,拿起信掃了一眼,三封信,分彆是寄給自己的,父親的,母親的。
“娘,大哥也給你寄了。”
嬸嬸一愣,水潤的眸子閃過驚喜,心說這個倒黴侄兒竟還惦記著老娘。
“我來讀我來讀...”小豆丁覺得自己上了幾天學,是個讀書人了,念信的擔子應該交給她。
許玲月好笑的看她一眼,把寄給父親的信遞過去,拆開寄給自己的。
小豆丁接過信,頓時小眉頭豎起:“真厲害呢,大哥會寫這麼多的字。大哥的字寫的比我好。”
“廢話,你要不要念。”嬸嬸坐在椅子上。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她念完了。
“這是信嗎?這是你大哥寫的信嗎?”嬸嬸生氣了。
“這就是信,我都念出來了。”小豆丁雙臂像翅膀一樣拍打,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
“是你隻會念這三句吧。”
這時候,許玲月已經看完了大哥寫給她的信,她把那片乾癟的花瓣收好,打算放進香囊裡收藏起來。
許玲月精致的瓜子臉盈滿笑容,這才拆開寄給嬸嬸的信:“娘,我給你念大哥寄給你的信。”
嬸嬸立刻換了一個慵懶的坐姿,矜持點頭:“嗯。”
“請照顧好鈴音,完畢!”許玲月有些尷尬的強笑一下,“大哥寫信又簡練又點題....”
“他是故意寫信氣我的。”嬸嬸叫道,生氣的彆過臉。
.....
許七安和宋廷風、朱廣孝,換上便服,隻帶了佩刀。趕在宵禁前離開驛站,來到了黃伯街附近。
他們在臨街的小酒樓點了桌飯菜,一邊喝酒,一邊等待落日,許七安嘴裡叼著筷子,手裡捏著酒杯,看著街上行人越來越少,天色漸漸暗沉。
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西邊,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擱,“小二,結賬。”
宋廷風看著他掏出碎銀結賬,出了酒樓,往黃伯街走去,他納悶道:“寧宴,你哪來這麼多銀子?都沒見你用過銅錢。”
銅錢這個貨幣單位配不上我這個氣運之子....許七安道:“你管我啊。”
“不是,我就覺得你剛才那粒碎銀有些熟悉,缺了一角....我昨天丟了三錢銀子,也是缺一角,那好像是我的銀子?”宋廷風有些不確定的說。
“自信點,把“好像”去掉,那就是你的銀子。”許七安拍拍他肩膀:“我在你房門口撿的。”
“你特娘的...快把銀子還我。”宋廷風追著他打。
很快,他們來到了黃伯街,白帝城著名的黑市之一,與街外不同,這裡並不清冷,人流熙熙攘攘。
不過都有帶兜帽或麵罩,不以真麵目示人。
三人披上一件黑袍,戴好兜帽,把佩刀藏在袍子裡,進入了黃伯街。
濃鬱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兩邊鋪子清一色都是賣狗肉的,有栓著的活狗,有燒煮好的熟肉,也有生肉。
“好多年沒吃狗肉了...”許七安有些意動。
事情辦完了,就買幾斤狗肉回驛站,寒冷的隆冬裡圍著火鍋吃狗肉,人生一大快事。
很快,他們按著鋪子的門牌號,找到了丁15號鋪子。從外表看,這也是一家賣生狗肉的鋪子,但耳目聰敏的三人,耳廓同時一動,聽見了鋪子裡傳出鶯鶯燕燕的聲音。
這確實是一家賣狗肉的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