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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的宋廷風和朱廣孝驟然僵硬,整個人愣在原地。
周遭的打更人亦是差不多的反應。
朱成鑄瞳孔微微收縮,這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曾經出現在他夢裡無數次,猶如夢魘。
他一邊痛恨著,詛咒著,一邊又恐懼著,沮喪著,認為自己根本沒有複仇的希望。
現在,那個人就在他身後。
他卻連轉身的勇氣都沒有。
腳步聲緩緩靠近,朱成鑄雙腿微微發抖,脊背沁出冷汗。
誰知,腳步聲略過了他,走向宋廷風和朱廣孝。
穿著一襲青衣,手裡拎著那口似劍似刀武器的許七安,各自踢了宋廷風和朱廣孝一腳,嘲笑道:
“你倆的日子看起來不怎麼樣嘛。”
朱廣孝滿臉激動,熱淚盈眶。。
宋廷風賭氣沒有回頭,哽咽罵道:“狗東西,你怎麼還沒走,你嫌命太長了?”
周遭的打更人又驚喜又困惑,以及焦急,許寧宴竟還沒走,還敢回打更人衙門,他不知道朱家父子已經回來了嗎,他不知道袁雄接任魏公之位,成了袁公嗎?
對,他不知道,這一切都發生在昨日。
“許寧宴,你趕緊走啊。”
人群裡,有人小聲提醒。
這時候,朱成鑄像是掙脫了某種枷鎖,重新掌控雙腿,發瘋似的朝衙門深處狂奔而去。
這下,打更人們沒了顧慮,七嘴八舌的勸說:
“許寧宴? 你不該回來,趕緊走,快出城。”
“寧宴? 打更人衙門現在歸袁雄統領? 他重新錄用了朱陽父子? 趙金鑼都快被架空了。”
“現在打更人衙門是袁雄和朱家父子的天下,朱陽是四品,你速速離開。”
許七安聽在耳裡? 麵不改色的看向宋廷風和朱廣孝:“這幾天發生了什麼? 與我說說?”
“不如我來與你說說,如何?”
朱陽人未至,聲先達。
大院內? 眾人眼前一花? 出現朱陽穿打更人差服? 胸口繡金鑼的昂藏身影。
再過幾秒? 朱成鑄追了過來? 指著許七安? 疾言厲色道:
“爹,這小子竟然還敢回衙門,殺了他,現在就殺了他。”
朱陽未動,與許七安對峙片刻? 直到趙金鑼趕來。
不情不願........朱陽心理冷哼一聲? 淡淡道:“趙金鑼? 你與我合力擒殺此賊? 袁公和陛下才會真正重用你。袁公在觀星樓瞭望台看著呢。”
趙金鑼回望一眼,隻見遠處浩氣樓的七層,瞭望台? 一襲緋袍孑然而立,正俯瞰著這邊。
趙金鑼收回目光,神色複雜的說道:“你何苦回來?”
許七安嘴角一挑:“回來要債!”
關注這邊動靜的打更人越來越多,而現場的打更人卻越退越少。
四品高手的戰鬥,說不準會拆了衙門,許七安修為如何,他們不知道,但絕對不差。
隻是,這裡畢竟是京城,兩位金鑼合力對付他不難,若是彆處高手再來,許寧宴死路一條。
“他怎麼回來了?”
“魏公死了,誰還能給他撐腰,他把陛下得罪死了,回來作甚。”
“糊塗啊,許寧宴回來作甚,可惡,同僚一場,實在不忍看他殞命。”
“我們隻是小人物,不忍心又能如何,你還能不顧一家老小的命幫他啊?”
“是啊,沒看見趙金鑼都妥協了麼,打算和朱陽聯手對付許寧宴,袁雄在浩氣樓看著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打更人也是一樣,魏公的時代過去了,再也不會來了。”
一眾打更人在遠處觀望著,議論著,或唏噓,或不甘,或無奈。
朱陽拇指一彈,佩刀鏗鏘出鞘,當空閃過雪亮的刀芒。
在場每一位打更人隻覺心裡一寒,被刀光刺激,手背汗毛豎起。
朱陽一步跨出十幾丈,順勢揮出刀鋒,直取許七安項上人頭。
不管玉陽關的流言是不是真的,許七安今時今日的修為,都足以和四品鬥一鬥,單憑他一人未必能吃死此獠。
但隻要身後的趙金鑼跟上,兩人合力,擒殺許七安不在話下。
許七安反手一巴掌!
啪!
腦袋像是西瓜一樣炸裂,骨塊、腦漿、血肉、眼珠迸射而出,在大院的青石板地麵濺出星星點點的痕跡。
朱陽的身軀踉蹌前奔幾步,頹然倒地。
霎時間,打更人大院,死一般的寂靜。
朱陽的銅皮鐵骨,竟然擋不住他的一巴掌,那輕描淡寫的一巴掌,我也擋不住,我也會被一巴掌拍死..........趙金鑼瞳孔收縮成針孔,宛如突遇強光。
朱陽,四品的金鑼,就這樣被拍死了?他,他在玉陽關一人一刀斬敵人數十萬,是真的?!遠處觀望的打更人們,集體失聲,霍然醒悟凡間流傳並非誇張,竟是實打實的戰績。
宋廷風和朱廣孝神色恍惚,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時常與自己出入勾欄、教坊司的同僚,已經不知不覺成長為如此可怕的人物。
一巴掌把一名四品金鑼扇的腦袋爆碎,這是何等可怕的修為。
許寧宴,他,他現在是幾品?
眾人心裡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旋即死死按住,不讓它冒頭,因為這太瘋狂太荒誕太顛覆常理。
朱成鑄臉色煞白如紙,嘴唇輕輕顫抖,他整個人,如同風中搖擺的樹枝,不停的顫栗著。
他奉若神明的父親,他全部的依靠,他四品武夫的父親,被這個人,一巴掌拍死了。
並不比拍死螻蟻難一些。
巨大的恐懼在朱成鑄心裡爆炸,他忽然打了個激靈,一股渾濁騷臭的液體從他襠部流下來。
“退回去,我不殺你。否則,朱陽就是你的下場。”
許七安看向趙金鑼。
趙金鑼強忍著恐懼,抱拳躬身,迅速離開。
許七安轉而看向宋廷風,指著朱成鑄:“他就交給你了。”
說完,信步往前,朝著浩氣樓走去。
一道道目光追隨著他,想跟上,但缺乏勇氣,直到許七安的背影消失,眾人紛紛扭頭,看向宋廷風。
宋廷風走到朱成鑄麵前,岔開雙腿:“想活命的話,從這裡鑽過去。”
“我鑽,我鑽.........”
朱成鑄慌不迭的跪下,誠惶誠恐,邊爬邊求饒,從宋廷風胯下鑽了過去。
邊上的朱廣孝突然抽刀,狠狠斬下,一顆頭顱咕嚕嚕的滾落。
朱成鑄臉上凝固著驚恐,眼角閃著淚,嘴唇動了動,最終歸於永恒的死寂。
“哈哈哈哈哈!”
宋廷風捂著臉,邊哭邊笑,宛如瘋魔。
一吐胸中鬱壘。
這時,有人指著浩氣樓高處,驚叫道:“許寧宴要殺袁雄.........”
豁然間,所有人都看了過去,隻見第七層瞭望台,許七安揪著袁雄的領口,把他半個身子壓到了外麵。
...............
“袁雄,哦不,袁公!”
許七安笑眯眯的審視著臉色發白,不停掙紮的袁雄。
“聽說袁公嘔心瀝血,列了魏公十大罪,將打更人衙門的腐敗分子押入大牢,肅清打更人風氣,對揭露魏公這個誤國罪臣,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袁雄從他眼裡看到了森然的殺意,沉聲道:“許七安,本官乃朝廷命官,正三品大員,你,你不能殺我。”
見許七安目光依舊冷冽,他審時度勢,迅速轉變態度,哀求道:
“是陛下強迫我做的,我沒有選擇,為人臣子,如何拒絕?我真的沒有選擇,這不是出於我的本意,原諒我,許七安,原諒我好不好。”
天色漆黑,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寒風吹的袁雄渾身冰涼,心裡也一片冰涼。
“你現在立刻離京,本官,本官替你拖延時間。晚了,下麵那些狗東西就會舉報你,城門一關,你就出不去了。”
他不願放棄求生的機會,隻想著先卑躬屈膝躲過一劫,回頭再通知陛下,誅殺此獠。
“原諒你是魏公的事,我的任務,是送你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