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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武夫或許是自認修為不錯,自己也算是個人物,就算無法插足這個層次的交手,說話總可以吧?
於是乾脆開口問詢。
貞德帝目光望向那位至少是五品的高手,僅是眯了眯眼,不見出招,不見氣機,探出頭大聲問詢的高手,身體忽然從城頭栽下來。
元神湮滅,死的無聲無息。
城頭一片寂靜,普通將士也好,湊熱鬨的武夫也罷,齊刷刷後退,驚懼的看向“淮王”,又在下一刻移開目光,不敢引來這位可怕人物的注意,害怕成為第二個無聲無息死去的可憐蟲。
“許七安,你不是自詡為民做主嗎,你不是大奉的良心嗎,你不是一人聲望勝朝廷嗎?”
貞德帝目光森然,嫉妒憤怒仇恨不屑皆有,擎著那柄六十丈巨劍,喝道:
“這一劍,你若敢躲,可知一劍斬下,城中要死多少人?”
屠城案的始末,一直是貞德心裡無法拔除的刺,他謀劃多年,煉製血丹和魂丹,結果遭人破壞,淮王這具分身死在楚州,偷雞不成蝕把米。
對於一位張揚惡性的“妖道”而言,這足夠讓他氣的發狂。
更何況,許七安闖入午門,刀斬國公,當著百姓的麵狠狠打他這個九五之尊的臉。
被一個小人物這般打臉,是什麼感覺?
後來,監正、趙守以及文武百官逼他下罪己詔,臉皮再次被揭下來,狠狠踐踏。
城府再深的人,也得暴跳如雷,何況,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惡念,與地宗妖道一樣? 貞德帝堅定的認為人性本惡。
“你可以試著阻止我凝聚劍勢,但你追不上我。。當然,”貞德帝頓了頓? 略有些瘋狂的笑道:“你也可以躲!”
說話間? 又有鐵劍橫空掠來? 融入那柄巨劍中,氣勢再漲幾分。
城頭上,有士兵戰戰兢兢? 雙手顫抖的預熱火炮? 填裝炮彈。
但百夫長一腳踹翻了他,沉聲喝道:“跑!”
這種神仙般的人物,豈是火炮能對付。
霎時間? 士卒和武夫們? 朝著城牆兩側散開? 作鳥獸散? 許七安身後的城頭? 空蕩蕩。
巨劍威勢滔天? 長六十丈,劍氣綻破雲霄,其中蘊含劍氣,是一位人宗二品傾儘全力所凝聚。
如果洛玉衡的符劍,是人宗二品的隨手一劍? 那麼貞德的這一劍? 則是一位人宗二品高手? 蓄力許久的全力一劍。
貞德帝之所以召集來數量浩大的鐵劍? 純粹是尋常的兵器無法承受他的滔天劍意,不得以而為之。
此劍中,不但包含煌煌劍氣? 還有專斬元神的心劍之力。
即使許七安融合了神殊,讓氣機沸騰達到三品巔峰的水準,但麵對一位二品道門高手,攻殺之術不弱武夫的人宗劍修,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和壓力。
硬吃這一劍的話,肉身可能還能幸存,元神就未必了。
正常情況下,他可以躲,但貞德帝以城中百姓為脅迫,逼他硬接一劍。
這就是貞德把他推到城外來的目的。
接,就得承受這傾世一劍。
不接,先不說名聲,許七安自身的武道之心必定染塵,再難念頭清明。
許七安頂著龐大的壓力,於腦海中搜索自己的手段,佛門戒律對貞德無效,除非他也是佛門二品,或一品。
坐禪功肯定擋不住這一劍。
儒家法術不能用,若是用言出法隨的手段消弭這一劍,事後的反噬不會比承受這一劍弱多少。
監正沒有出手,看起來確實被薩倫阿古纏住了,雖說身在京城監正有主場優勢,但薩倫阿古是活了幾千年的一品,在大奉打不過監正,纏他一會兒總是沒問題的。
最後一柄鐵劍彙入,貞德終於凝完劍勢,他的劍指微微顫抖,仿佛連自己都無法控製這股龐大的力量。
整個京城,三百萬生靈,都在這股劍勢的威壓之下,惶恐不安。
這就是二品。
宛如天威。
“斬!”
貞德大吼,臉龐閃過快意,劍指操縱著巨劍,奮力斬下。
許七安睜大眼睛,看著那道傾天之劍斬落,跨前一步,張開手,咆哮道:
“刀來!”
天際,一抹清光呼嘯而來,它宛如流星,裹挾著層層翻湧的清雲。
儒聖刻刀。
儒家第一至寶,儒聖曾經用它,在竹簡上刻出一部部傳世經典。
刻刀嗡嗡震顫,從未有過的歡悅,它不再像前兩次,仿佛履行公務般的出現。
這一次,刻刀傳來強烈的情緒波動,它在歡呼,在高興,在熱血沸騰,就像,重新回歸了主人手裡。
許七安握住刻刀,雙眼綻放出清光,再一次跨步,向前刺出儒聖刻刀。
劍氣和刀意正麵碰撞。
在碰撞前,兩者間的氣界爆發刺目的光焰,就像兩個屬性相反的領域交彙,產生劇烈的反應。
轟!
兩股能量的碰撞產生了可怕的爆炸,整片空間仿佛坍塌,毀滅之力席卷。
城頭的士卒和武夫,成片成片的倒下,死於非命。
許七安身後的城牆,先是守護法陣崩潰,隨後牆體裂開,縫隙遊走,最後坍塌了。
小半截城牆轟然坍塌。
地麵的塵土被刮去一層又一層,隨著沸騰的氣流卷上高空,宛如沙塵暴。
又是轟隆一聲,地麵坍塌出深十幾米的深坑,許七安和貞德帝巍然不動,腳踏虛空。
貞德帝臉龐忽然扭曲,麵頰肌肉凸起,額頭青筋怒綻,他捏著劍指的右臂劇烈顫抖,極度不穩。
許七安眼中清光再閃,沉沉低吼:“我這一生,不信君王!”
隨著這一聲咆哮,他頭頂,一道十二雙臂膀的千手魔相一閃即逝,一道穿儒袍,戴儒冠的老者形象一閃即逝。
儒聖和神殊都覺得很讚。
格拉拉........刻刀與巨劍交擊的節點處,傳來令人牙酸的聲音。
一把把鐵劍崩碎,或炸成碎鐵塊,或熔成鐵水。
凡鐵終究是凡鐵,人宗二品強者的劍氣耗儘後,它們迅速崩解,從交擊的節點開始,蔓延向巨劍整體。
許七安在紛紛落下的赤紅鐵水和碎鐵塊中,一路挺進,把刻刀刺進了貞德帝的胸膛,在對方痛吼聲裡,用力一挑。
挑出了一具身體。
這具身體在刻刀的刀意中四分五裂。
貞德帝的肉身。
繚繞著金光和烏光的陽神脫離肉身,他的胸口,一道清光宛如附骨之疽,難以祛除。
貞德痛苦的慘叫起來。
許七安正要趁機斬了這尊陽神,腦海裡忽然預感出危險畫麵,他回身砍出太平刀,砰砰........碰撞聲裡,兩道身影一觸即分。
淮王滑退,過程中,貞德的陽神投入其中,與最後這具身體融合。
許七安則冷靜的揮動太平刀,把貞德的肉身斬成細碎的肉塊,讓他徹底失去原主身軀,斷絕複活的可能。
“洛玉衡告訴過我,渡劫期的道門強者,最忌諱失去肉身,因為一品陸地神仙的奧義,其實是陽神和肉身再次融合。
“貞德,沒了這具與生俱來的身體,你便斷絕了晉升一品的機會,哪怕奪舍,也與陽神不契合。除非你願意花數百年時間慢慢磨合。”
許七安左手握著刻刀,右手握著太平,臉色平靜。
相比起對付三品武夫,儒聖刻刀對陽神的殺傷力更大,這是趙守告訴他的。
刻刀是許七安的底牌之一,是他弑君計劃的一部分。
這一刀,既斷絕了貞德的“前程”,同時重創了他的陽神。
“該死該死該死..........”
貞德帝咬牙切齒的咒罵,眼裡的惡意宛如實質。
“許七安,朕最後悔的事就是讓你活到今日,朕早該在你殺曹國公和護國公時,就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你!”
這位被地宗道首汙染的帝王,失去了情緒管理能力,氣急敗壞。
許七安冷眼旁觀他的失態,胸膛劇烈起伏,吐納練氣,恢複體力。
淮王氣息不複巔峰,貞德同樣被刻刀重創,而他雖然體力消耗極大,氣息略有下滑,但勝利的天平,已經開始朝他傾斜。
貞德帝咆哮片刻,恢複了些許平靜,惡意滿滿的盯著許七安:
“踏入二品後,我和洛玉衡一樣,尋求平息業火的辦法。她的想法是與君王雙修,更深一步的借氣運平息業火,順利渡劫。
“前十年,我的想法與她一樣。但隨之而來的山海關戰役,讓大奉損失了近一半的氣運。這讓我又驚喜又遺憾。驚喜的是我看到了長生的渴望,武夫也好,道門也罷,都無法操縱氣運。
“我就算修成一品陸地神仙,終究還是要死,簡直是天助我也。遺憾則是洛玉衡隨之打消了與我雙修的念頭。這讓我失去了攫取她靈蘊的機會,二十一年來,不管我如何要求,她都絕不鬆口。
“於是,我改變了想法,既然人宗這條路走不通,為什麼不另辟蹊徑?我可以走武夫道路,以淮王這具分身為主導,練血丹,采補花神轉世,晉升二品,然後容納陽神,成為當世絕無僅有的一品武夫。
“武夫幾乎沒有短板,自然不怕業火灼身。但代價是斷絕道門體係,成為陸地神仙的可能。因為我一氣化三清,化出的是元神,淮王和元景是我兒子,可終究不是我本人。
“肉身根本無法徹底融合,所以我得拋棄原身。今天,你幫我下了決心。”
他眯著眼,望向皇宮方向,緩緩道: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京城百姓視你為英雄,朕,今日便斬了你這個大奉的英雄。”
他不再說話,開始融合身體裡的兩個元神。
地風水火元素融合,化作一道道色澤“渾濁”的能量,繚繞在他體表。
他的氣血沒變,但氣息開始暴漲。
但許七安仍舊沒有關注這位瞬間強大起來的敵人,而是扭頭,望向皇宮。
..........
皇宮裡,文武百官、勳貴宗親、禁軍侍衛.........所有人,同時聽見了淒厲的龍吟,從元景帝寢宮傳來。
無數人紛紛循聲側目。
這一刻,皇族和宗親們,心口突然絞痛,湧起莫名其妙的惶恐。
像是天地末日,像是大難臨頭。
韶音宮裡,裱裱趴在桌案上,眉頭緊蹙,捂著心口,哭叫道:
“好痛,痛死本宮了.........”
午門後的廣場,太子捂著胸,彎著腰,臉色慘白,嘴唇褪去血色。
“殿下,殿下怎麼了?”
身後的侍衛大驚,群臣又收回目光,關注太子的情況。
景陽殿外,懷慶扶著白玉闌乾,秋波中閃耀著實質的痛楚,但她沒有捂胸口,而是秀拳緊握,死死盯著景陽殿。
“昂........”
震耳欲聾的龍吟中,一道金色的巨龍衝破景陽殿的屋頂,皇宮中人清晰可見。
“龍,龍?!”
驚呼聲四起。
龍脈之靈離開了地底,脫離了大奉。
這條金龍口中,銜著一顆珠子,珠子裡藏著一隻眼球,幽深如旋渦。
皇城某處湖泊,靈龍黑紐扣般的眼睛,緊盯著天空中遊曳的金龍,它的齜牙咧嘴,顯得極為憤怒。
桑泊,開國大帝雕塑,手裡握著的黃銅劍,發出了刺耳的劍鳴。
...........
“看,有蛟龍?”
“大家快看啊,天上有蛟龍。”
一條條街道,一位位行人,此刻,紛紛抬頭,看著那道在京城上空不斷遊曳,發出陣陣龍吟的金龍。
尋常百姓,隻知道蛟龍,北方妖族裡的蛟龍,時常在畫本和話本裡充當邪惡反派,有很生動的形象。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那些劍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看朝廷怎麼說吧,大家到告示欄邊等著。”
種種異狀,以及剛才讓人心悸,讓人不安的威壓,是每一個具備生命的生靈都能察覺到的。
觀星樓,龍脈之靈出現的刹那,監正似乎終於按捺不住,古井般平靜的雙眼,爆射出刺目的清光。
監正抬起手,朝著金龍抓起。
但他什麼都沒抓到,金龍和他仿佛不在一個世界。
薩倫阿古手裡捏著趕羊鞭,笑眯眯道:
“在大奉,我雖不是你對手,但要阻止你還是能做到的。”
監正默然。
............
貞德帝騰空而起,大聲道:“來!”
金龍受其召喚,扭動身子,騰雲駕馭而來。
貞德踩在龍頭,於高空俯瞰許七安。
“站那麼高做什麼。”
許七安浮空,與貞德帝遙遙對峙。
貞德帝腳踏龍脈之靈,氣運加身,更有巫神的力量伴身,隻覺得前所未有的自信:
“大奉一日不亡,朕就還是一國之君,氣運加身,許七安,你拿什麼跟我鬥。你有儒聖刻刀,朕有鎮國劍。”
聲音滾滾如雷。
這下子,沸騰聲在京城各處響起。
人們眺望遠處天空中的金龍,雖看不清龍頭上的人影,卻把貞德帝剛才的話聽的明明白白。
“那人自稱“朕”,那人是陛下?”
“他在和許銀鑼戰鬥.......”
在大奉,敢自稱“朕”的隻有一人。
“拿什麼跟你鬥?”
許七安目光平視,淡淡道:
“有些事,我得告訴你,好叫你死的明白。”
他聲音不輕不重,隻讓貞德帝聽見,城中百姓沒這個耳力。
貞德帝冷眼看他。
許七安笑容意味深長:“你知道洛玉衡為什麼不願意與你雙修嗎,因為她真正看上的男人是我。”
貞德嗤之以鼻,冷笑道:“激將法?愚蠢,如果你認為說這些膚淺的話,能讓我動怒,不妨繼續。”
許七安憐憫的看著這位做了一甲子龍椅的皇帝,道:
“你跟我交手這麼久,沒發現我也會心劍?”
貞德臉色一沉。
“楚元縝與我交好,但他是人宗記名弟子,不得允許,不會私自外傳劍術。劍州時,我曾用符籙召來洛玉衡,她當然得來,因為她男人有危險。不然,以她深居靈寶觀二十年,從不外出,從不出手的性格,無緣無故,她會出手?
“另外,你覺得她會插手我們之間的戰鬥,是為了助新君登基,但如果我告訴你,她是因為我才出手的呢?”
許七安每說一句,貞德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他對洛玉衡垂涎許久,二十年來,心心念念想要與她雙修,每一次都被拒絕。
現在,許七安告訴他,那個冷著臉拒絕自己,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般的女子,竟心儀他,想與他雙修?
縱使貞德對洛玉衡隻是心懷不軌,聽到這樣的話,胸中仍然不可避免的燃起熊熊怒火。
“對了,還有一件事。”
許七安露出笑容:“你已經知道淮王是我殺的,知道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我體內。那麼,想必對王妃的下落也很明白了吧。”
貞德帝臉色陡然僵硬。
許七安悠悠道:“她現在是我外室。”
氣血一下子衝到臉龐,如果洛玉衡隻是打臉,那王妃被許七安收為外室,則是對他赤裸裸的羞辱,是對他尊嚴的踐踏。
王妃是他的女人,是他後宮裡的女人,哪怕後來送給鎮北王,可鎮北王不也是他嗎。
身為一國之君,斷然無法忍受這樣的羞辱。
“許七安,朕要將你碎屍萬段,碎屍萬段!!”
貞德徹底暴走,麵孔扭曲,怒發衝冠,咆哮道:“劍來!”
楚州時,那名神秘高手拿起過鎮國劍,貞德為此困惑許久,直到許七安身份曝光,他才恍然大悟。
就如同桑泊底下的魔僧被監正屏蔽天機,當日許七安能握住鎮國劍,多半也是監正給予了幫助。
如果皇室之外,有人能拿起鎮國劍,那這個人非監正莫屬。
但這一次不一樣,當日的淮王是親王,現在的他是真正的帝王。
而且,是腳踏龍脈之靈的一國之君。
放眼大奉,這份氣運獨一無二。
監正此時被薩倫阿古纏住,再無法出手阻止。
轟!
桑泊,永鎮山河廟炸裂,黃銅劍衝天而起,化作流光飛去。
這道流光劃過天空,劃過每一位昂起頭的人瞳孔,無數人的目光追逐著那道流光。
大奉至寶鎮國劍!
當年山海關戰役時,皇帝從永鎮山河廟裡取出鎮國劍,交由鎮北王。
這段佳話流傳極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