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這位少主比他更閒雲野鶴,成日裡在城中閒逛,和亡命之徒喝酒賭博,和市井百姓嘮嗑獵物、收成。
乾活也是一把好手,親力親為,與甲士、民夫一起勞作。
潛龍城裡,誰提及姬玄少主,都會露出友善的笑容。
蕉葉老道恨鐵不成鋼道:
“少主,如今姬謙已死,你也該展露鋒芒,爭一爭繼承人的位置。怎還如此懈怠?您以前韜光養晦,貧道理解,眼下再不爭鋒,更待何時?”
青年眯著眼笑道:
“道長,那些東西,父親給我,才是我的。沒給我,我也搶不走。”
蕉葉老道氣的跺腳:“那您也得表現表現啊。”
青年停下砍伐,揚起手裡的斧頭,笑容燦爛:“我一直在做。”
這時,一位披甲侍衛趕來,高聲道:“姬玄少主,城主命你去觀星閣。”
青年和老道相視一笑。
...........
觀星閣在山頂,登高望遠。
姬玄換上一件嶄新的藍袍,沿著鋪設在山間的石階,終於來到一座林園。
“玄少主!”
林園外的守衛躬身抱拳。
姬玄笑眯眯的和侍衛打招呼,頓住步伐,不緊不慢的聊了幾句,這才進入小園。
穿過庭院、穿過一座座閣樓,姬玄在一處小園外停下,門口站著兩位黑衣侍衛。
這是他父親,潛龍城城主的黑影衛。
黑影衛人數不多,但每一位黑影衛,修為至少是五品。
兩名黑影衛拱手,沒有招呼。
在他們麵前,姬玄收斂了笑容,客氣的抱拳,繼而入園。
他輕車熟路的來到一座閣樓前,恭聲道:“父親,國師。”
閣樓的門自動敞開,裡麵傳來醇厚溫和的聲音:“進來!”
姬玄跨過門檻,進了一樓大堂。
燭光明亮,帷幔低垂,大堂地麵鋪設昂貴的針織地衣,案上擺著四腳金獸,吐著嫋嫋檀香。
穿紫袍的中年男人端坐大椅,目光威嚴的審視著姬玄,這是他的第七子,不務正業的第七子。
“父親!”
姬玄目不斜視,又躬身拱手,喊了一聲。
然後,他看向低垂的帷幔後,那襲盤坐的白衣,眯著眼笑道:“國師!”
紫袍中年人緩緩道:“龍脈之靈已毀,大奉的根基又削一分,可以預見,中原必將大亂。”
姬玄含笑道:
“恭喜父親,恭喜國師,將成大業。”
盤坐的白衣默然。
紫袍中年人搖頭,惋惜道:“龍脈雖毀,氣運卻未曾取出。”
這........姬玄露出了意外之色,給人溫和親近的臉龐露出些許嚴肅,道:“國師親自出手,都不成?”
帷幔後的白衣“嘿”了一聲:
“非但不成,差點死在京城。我從未小覷過監正,卻小覷了他。”
聞言,姬玄眼睛眯了眯,連國師都差點死在京城,可想而知,當時的爭鬥有多慘烈。
國師說的他,是指京城裡的那個容器,自己的表弟許七安?
許七安又做了什麼,聽國師的意思,似是在他身上栽了個大跟頭。
那位出生便被當做容器的表弟,他一直有所關注,不,準確的說,是他們這一脈的人,都在暗中關注。
被家族給予厚望的嫡子姬謙,不就是因為一直關注,導致妒火中燒,借口外出遊曆,實則挑釁生事,結果在劍州被許七安斬殺。
許七安天縱之才,這點眾人皆知,但要說他能破壞國師的謀劃,讓國師險些馬失前蹄,委實讓人不信。
帷幔後的白衣歎息道:“他已三品,且早就知曉了我的身份,暗中有所布局。他和監正聯手,世上無能人算的過此二人。”
三品.........自身天賦超群更甚嫡子姬謙的姬玄,把眼睛眯著一線,嘖嘖兩聲:
“我這位表弟,怕是九州當代第一人,虎父無犬子啊。”
二十出頭的三品武夫,放眼九州,同輩之中絕無僅有。
紫袍中年人則說道:“一身修為被封魔釘封印,他的武道之路已然斷絕。”
姬玄點了點頭,看向帷幔裡的白衣。
許平峰道:“佛門中願意給他解封魔釘的,隻有度厄羅漢,但這意味著,他得入佛門,塑佛身,四大皆空。
“佛門之外,能解封魔釘的隻有神殊,他應該會尋找神殊殘軀,這必然要和佛門起衝突。”
姬玄鬆評價道:“可惜了。”
紫袍中年人看向他,沉聲道:“玄兒,此番召你前來,是為考驗。”
姬玄躬身:“請父親明示。”
紫袍中年人緩緩道:
“龍脈之靈分崩離析,散入中原各地,其餘散碎龍氣不必去管,但有九道龍氣至關重要,你去江湖,尋找九道龍氣寄宿之人,收服他們。
“九人中,殺四留五,五人帶回潛龍城,增強我方氣運。四人以大陣煉化,輔以血丹,助你踏入三品。”
說話間,紫袍中年人從袖中取出一隻紫檀木盒子。
姬玄目光落在那隻盒子上,再難移開。
紫袍中年人打開盒子,黃綢之上,是一枚色澤暗淡的緋紅丹丸,雞蛋大小。
“這是五百年前,我們的一位先祖被武宗皇帝重創,垂死之際留下。它是四品晉升三品的捷徑,但必須有大氣運之人才能承受血丹反噬。
“國師推算過,四道龍氣,足夠你煉化血丹,晉升三品。”
血丹固然珍貴,但身為擁有足夠底蘊的頂級勢力,不難獲得,除了三品武者遺留,煉化生靈同樣能得到血丹。
難的是,四品想要走吞服血丹這個捷徑,幾乎必死無疑。
要麼你本身就是三品,不懼血丹反噬,反而能增強自身氣血;要麼擁有大氣運,氣運加身,才有希望扛過反噬。
前者的代表人物是鎮北王,後者的代表人物是許七安。
當然,許七安不但擁有大氣運,肉身還經過神殊精血的些許改造,雙重保險。
姬玄深吸一口氣,雙手微微顫抖的伸出,朗聲道:
“孩兒定不負父親期望。”
他雙手接過的,不僅是一份巨大的饋贈,更是一種傳承。
父親雖從未指定過繼承人,但身為嫡長子的姬謙,是大家公認得最有力競爭者,一眾兄弟蠢蠢欲動,暗中較勁。
父親給他這個考驗,這隻錦盒,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姬玄接過錦盒後,忽覺不對勁,沉吟道:
“龍脈之靈事關重大,孩兒雖有信心,但覺得不夠穩妥,國師為何不親自出手?”
帷幔後的白衣淡淡道:“我遭氣運反噬,重傷在身,需閉關療養。”
氣運反噬,不是說沒有從許七安身上抽取出氣運嗎..........姬玄沒有多問,道:
“姬玄明白。”
紫袍中年人道:“我會派客卿堂的幾位高人隨你一起尋找龍脈之靈,三日後出發。”
“是!”
姬玄道。
紫袍人揮揮手,待姬玄下去後,他看向白衣術士,道:
“姬玄相比起其他庶子嫡子,不管是才華還是天賦,都出類拔萃,更難得的是,他懂的韜光養晦。不管他心裡在想什麼,能做到這一步,未來可期。”
白衣術士道:“他也是你一眾兒子中,聲望最高的。”
紫袍中年人眯著眼:“你早就選中他了?”
白衣術士閉目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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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玄懷揣著檀木盒子,離開閣樓,搖頭感慨一聲:“這玩意真燙手啊。”
走了片刻,迎麵碰上一個紫裙少女,青絲如瀑,用一根紫色綢帶綁著,簡單雅致。
“七哥!”
紫裙少女矜持一笑,道:“娘請你過去,有話要問你。”
“姑姑找我?”
姬玄沉吟一下,眯眼笑:“好,勞煩表妹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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