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很欣賞顧辰,能夠用那樣一個病弱的身體,撐起整個顧家的重擔,並且能把顧氏發展到現在這個規模。
可是他也清楚,能做到這一點的顧辰,手腕手段都一定足夠狠厲。
看來,他需要去會一會這位藍國首富了。
等到池安離開辦公室後,他撥通了桌上的座機:“今天下午幫我空出兩個小時的時間。”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池安對麵的房子一直在裝修,隻不過等到她下班的時候,裝修工人們就已經都離開了,隻能看到偶爾散落在地上的裝修材料,但是這些材料也會在第二天被清理的一乾二淨。
等到周四這一天時,池安和孟雨英一起回到了門口,本著試探一下的想法,輕輕地敲響了連房門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子的門。
等了二十秒後,正在池安以為還是沒有人搬進來時,門卻忽然被打開了。
這就是……顧辰嗎?
站在她身前的,是一個看起來很瘦弱,但是全身上下都透著矜貴的人,當把視線移到他的臉上時,池安控製不住地眨了眨眼睛。
淺淡的唇色,淺淡的眸色,蒼白到有些透明的皮膚,明明一看他的身體就很虛弱,但偏偏透露出一種莫名的強大。
這份強大深藏於他的內心,埋在這一身病骨之下,讓人心生敬佩,不敢輕視。
顧辰看到她後,臉上的表情依舊溫和,沒有一點詫異,他唇角含笑,隻看這時的他,會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是池小姐嗎?”他輕聲開口,聲音中帶著一股微弱的病氣,但是聽起來卻如清風拂麵,就像他這個人一般,病骨支離,但是卻又帶著一股不認命的堅韌。
“原來顧先生已經知道了嗎?”池安聽到他的聲音後,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顧先生好,我是你的鄰居池安,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找我。”
她想起今天在網絡上查到的關於顧辰的經曆,眼中神情格外柔和。
顧氏名下有無數個公益慈善項目,在當權者的管理下,幾乎每一分錢都落在了真正需要的人手中,所以當她看到現在顧辰看身體虛弱的樣子,她是真的希望能夠讓他的身體變好一點。
“池小姐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顧辰的視線落在她的眼角,又淡淡地收了回來,唇角噙著的那抹笑意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在宋安夏來到他病房說起池安的事情時,他雖然有些詫異,但是卻很容易地相信了他的話,國安部的部長,沒有欺騙他的理由。
隻不過,他以為池安這個擁有著這麼強大能力的人,會比現在更加尖銳一些,敏感一些,畢竟,這樣的能力被人知道後,總逃不開被利用這三個字。
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一種性格,看起來更加澄澈,也更加執著。
“想象和現實總是有差彆的。”池安沒有問他想象中的她是什麼樣的,而是笑著回複,“但是顧先生和我想的差不多。”
說到這裡,她輕笑著搖了搖頭:“不對,顧先生要比我想的更加優秀。”
她伸出手,笑著看向他:“希望在以後的生活裡,我們能夠相處愉快。”
看著她這有些慷慨地饋贈,顧辰垂下眼,隨即伸出手,和她的手握在了一起:“一定會的。”
他的手背上有幾條淺青色的青筋露出,雙手纖細修長,比池安的手還要白上三分。
池安鬆開手,笑著對他眨了眨眼:“那麼顧先生,我們明天見。”
她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步伐輕快。
沒有想到,顧辰比她想象中的好相處很多,這下她也就不用太過擔心以後他們的相處問題了。
顧辰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地退回到了房內,外麵的溫度對於他而言,還是有點低了,讓他有些不適。
如果池安進來後,會發現客廳和之前相比,完全換了一個樣子,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地毯上的花紋簡潔明快,和客廳的風格很是接近。
客廳裡的沙發壁櫥等也全都換了一遍,這間屋子現在看起來有了幾分低調內斂的奢華。
顧辰平日裡就不喜歡有太多人在,彆墅裡也沒有多少傭人,所以這個地方雖然小了點,但是他完全可以適應。
這次跟著他來到這裡的,隻有一個做飯的阿姨,剩下的會有明特助為他解決。
想起宋安夏話中對他的淡淡警告,他唇角揚起的弧度慢慢放平。
宋安夏擔心他傷害池安,或者說把池安的能力用在不該用的地方上。
他這是關心則亂,他現在這種身體,支撐現在的顧氏就已經筋疲力儘,怎麼可能還有精力肖想其他的事情?
更可況,當他知道池安的能力與她身上的好感有關時,他就已經把所有不該有的心思都埋在了心底。
好感這種事情,虛無縹緲,就算是儘力維持也有可能兩看相厭,他又怎麼會傻到想要利用。
雖然,現在他已經是在利用了。
宋安夏坐在書房裡,看著帶回家的公務,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這個時間,池安應該已經見到顧辰了。
想到這裡,他又想起了見到顧辰時,他的樣子:身體虛弱,收斂身上的氣質後,看起來就是一個病弱的年輕人;容貌俊秀,格外符合當下小姑娘們的審美;最重要的是他還熱衷於慈善事業。
不管怎麼看,都和沈舟旭交給他的那套方案裡,池安最容易產生好感的人物類型極為相似。
池安現在還太小,怎麼可能鬥得過顧辰這條和他不相上下的老狐狸。
想到這裡,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準備等明天到國安部後,好好和池安聊一聊。
周五這一天,池安前些幾天投稿到官網公眾號上的‘華市遇難礦工救援有感’已經被編輯采納,下周就可以發布了。
對這次事件的總結,賀晴媛和她的切入點很不一樣,她是從眾誌成城的救援人員入手,再一層一層地揭開了救援的困難性和所有人員心中的堅定信念,主要是歌頌和讚揚。
而賀晴媛的報告卻從每個礦工出發,揭露了礦工現在的生活和安全得不到進一步的保障,同時發出倡議,提高煤炭工人的待遇,完善礦井上的安全措施。
或許是因為她曾經的生活離這種事很遠,所以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她寫的那些,而賀晴媛在底層潛伏工作了很久,所以一落筆就是民態民生。
她很讚同賀晴媛的想法,但是她也知道,這種觀點,由於她經曆太少,所以很難寫出來。
她很想的開,能把自己的長處發揮到極致,就已經夠了。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周六,這一天風和日麗,月明星稀,果然不愧是李華清千挑萬選出來的好日子。
二樓池安的房間裝飾已經改成了她喜歡的模樣,她就呆呆的坐在梳妝鏡麵前,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安安。”敲門聲伴隨一聲呼喚一同響起。
“進來吧,門沒鎖。”池安轉過頭,看著在門口站定的人,第一百零一次開口問道:“哥,這個認親宴,有必要這麼熱鬨嗎?”
“這已經是經過縮減之後的樣子了。”說到這個,李華清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惋惜,“訂的酒店位置已經取消,現在在家裡舉辦,娛樂圈、商業圈很多人都沒有遞出邀請函。”
“我的好妹妹,要是再縮減一下的話,那就就剩下我、你,還有爺爺三個人了。”
“可是我還是覺得……”池安不死心地再次開口。
“現在請帖都已經遞出去了,你想讓你哥我再去每個人家裡,把請帖要回來嗎?”李華清對著她搖了搖頭,“快出來吧,今天上午我帶著你去做個造型。”
“啊,不是吧。”池安的語氣無奈,她看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裝扮,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現在這樣不可以嗎?”
李華清看著她身上穿的T恤和長褲,一臉凝重地搖了搖頭:“認親宴下午四點才開始,等收拾完後回來剛剛好。”
說到這裡,他惋惜地搖了搖頭:“要是你在我的彆墅那邊,我就直接叫人上門了,這邊不太好動作。”
池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跟著他步伐沉重地走了出去。
等到她和李華清出來時,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多,她改頭換麵一般地走進了門口。
客廳裡,現在隻有李毅鳴一個人,看到她裝扮一新的樣子,他爽朗地笑了笑:“我孫女,不打扮也漂亮,打扮了一下,更好看!”
池安的頭發被設計師盤成了一個公主的造型,側邊還戴了一枚小小的王冠,額角俏皮地留出了幾縷碎發,身上穿著一件簡約優雅的及膝裙,襯的她整個人格外乖巧明媚。
聽到李毅鳴的誇獎後,她甜甜地笑了笑,雖然裝扮的過程很煎熬,但是從結果來看,還是滿合她心意的。
不一會兒,就有客人陸陸續續地到來,客廳中間早已經被傭人們收拾了出來,等到客人來後,就讓他們入座。
池安跟在李華清的身邊,笑著認人。
她見到了爺爺口中經常吐槽的一身暴脾氣的明將軍,明將軍和他說的有點區彆,明明看起來很和善,說話也很和氣。
還有爺爺說過的,曾經第一次上戰場,吐得腸子都要吐出來的劉將軍,劉將軍聲如洪鐘,看起來格外有精神,和爺爺口中那個膽子小的新兵完全不同。
還遇到了曾經的後勤部長,現在的孫將軍孫奶奶,即使頭發都已經白了,也能看出她當時錚錚鐵骨,傲立戰場的英姿。
還有王將軍,趙將軍等。
等看到秦友國將軍和陪在他身邊的秦羽盛少將時,池安愣了愣神,隨後開口:“秦爺爺好,秦叔叔好。”
上一次她和秦羽盛少將見麵,是在國安部的指揮中心。
秦羽盛看到她後,眉頭微微皺了皺,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了他和池安的交集。
他看著跟在她身邊站著的李華清,想到那一天他有些不留情麵的嗬斥,漆黑的臉上出現了一層紅意。
他沒有想到她居然就是李將軍新認的孫女。
“安安,你認識秦爺爺和秦叔叔嗎?”李華清發現了池安臉上的怔愣,笑著問道。
池安點了點頭,笑著開口:“在國安部的時候見過一麵,那個時候沒有想到還能夠再次見麵。”
她對著秦友國和秦羽盛甜甜地笑了笑:“秦爺爺、秦叔叔,我是池安,你們叫我安安就行。”
“安安。”秦友國笑嗬嗬地看著她,“李將軍是從哪認了個這麼優秀的孫女,我都羨慕了。”
“羨慕也沒有用,世界上可隻有一個池安。”李毅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小蓮的身體怎麼樣了?”
“能認得我了,醫生說病情現在已經得到了控製,雖然不能治好,但是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秦友國豁達地開口。
到了四點,認親宴準時開始。
這次認親宴上來的人,每一個都是藍國人民叫得出名字的將軍,今天卻同時出現在了這裡。
池安聽著李毅鳴對她滔滔不絕地誇讚,慶幸自己臉上化了妝,不然現在已經一片通紅。
一圈下來,她真正體會到了什麼是收紅包收到手軟,到了最後,她感覺自己的臉都笑僵了。
宴會上時不時響起將軍們對往昔的追憶,因為將軍們都年紀大了,桌上並沒有備酒,每個人麵前的都是一杯茶。
不知道說起了什麼,劉將軍的眼眶通紅,在戰場上的那段歲月裡,不僅給他們帶來了現在的榮譽和勳章,也帶走了他們的無數戰友。
有多少戰士,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才有了今天獨立的、強大的藍國。
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不應該說這些掃興地話,於是劉將軍抹了自己一把眼淚,接著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宴席上又出現了他們中氣十足的彼此揭短的聲音。
等到了晚上,池安坐在收拾好的客廳沙發上,看著身體早就已經恢複的差不多的李毅鳴,忽然想起了當時劉將軍在宴會上落淚的事情,輕聲問道:“爺爺,劉將軍他們當時在說什麼,為什麼所有人……”
為什麼所有人眼中都是一片刻骨的悲傷?
李毅鳴看著她,眼中是她看不清的情緒:“安安啊,你知道夢國戰役嗎?”
當時藍國作為夢國的友國鄰國,派出了無數戰士奔赴前線。
那是一場用戰士生命守住的勝利,是由無數英雄屍骨堆出來的和平。
每個上戰場的士兵都預料到了自己的未來,可是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都選擇了上前,將熱血灑在了不屬於自己祖國的土地上。
可是當時那些為國家犧牲的戰士們的屍骸,直到現在也有一部分留在異國他鄉,其中就包含劉江的堂弟。
也不知道他們在埋在言語不通的夢國,英靈魂魄會不會想念故土,想念故鄉的親人同伴。
現在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埋骨他鄉的英雄,還是沒有找到回家的路。
聽著李毅鳴字字血淚地說起了那時的故事,池安忍不住紅了眼眶。
如果讓這些將軍們選擇,可能他們寧願用自己的所有,來換戰士們的一條回家路吧。
今天早上淩晨五點,在藍國陽光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夢國的天已經大亮,到了上班時間。
就在這個時候,夢國的邊疆忽然出現了一場三級左右的小型地震,並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
隨著大地在不斷震顫,有幾段瑩瑩的白骨從深深地土壤中緩緩顯現出了蹤跡。
不論多久,英雄終究會回到祖國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