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村並不是一家姓的村, 如果一個姓,那就都是沒出五服的親戚, 整個家族人不並算多。
阮家最大的是阮老太的婆婆和公公,當年是逃荒來的這裡, 都已經過世了。
他們總共生了六個兒子一個閨女,閨女嫁得遠, 不是一個省,在爹娘死後就沒再回來過。
六個兒子阮老大最小,在戰爭中沒了命, 老四前幾年生病也沒了。老大今年七十,孩子都長成了,有兒子孝順,早就不下地乾活,平時就在村頭大柳樹底下跟幾個同年齡的老頭兒說話。
老三就是阮建國的爹,老.二是之前問阮六家借糧食的建平他爹, 老五媳婦死了,兒子建邦在當兵。
阮老大不在了,就阮老太一個寡婦,和阮老大這幾個哥哥平時交際不多, 也就妯娌之間還說說話。
但如果她家有困難, 這幾家還是會出手幫忙。也是因為阮家有這些親戚,才能在村裡立足不被欺負。
正是吃飯的時候,這些人都在家,一聽說阮老太要分家, 飯都沒吃完就過來了。
大隊長也就是村裡的村長,姓花,村支書也姓花,和花隊長是一個家族。老支書是老乾部了,以前大隊長沒選出來時,他還兼任。
後來他老了,把花隊長培養出來,就擔個支書的名,平時村裡事都不怎麼管。
阮大爺愁眉苦臉,一進來敲了敲旱煙杆子,眼神嚴厲地看了眼阮建功阮建業這兩個侄子。
然後慢騰騰轉向阮老太:“弟妹,怎麼回事?過得好好的,怎麼就要分家了?”
許雅琴之前就泡了一壺菊花茶,現在很有眼力勁地給各位叔伯一人倒了一碗。
阮老太不想把家裡的糟心事告訴外人,隻笑著說:“樹大分枝,孩子們都大了,小軍過幾年也該結婚了,住一起不方便,還是分開吧。不管分不分家,我都是他們娘,他們彼此也都是兄弟,關係斷不了。”
老支書聽出來阮老太話裡的意思,雖然她沒用多大聲,但語氣裡的堅持不容置疑。
他歎了一口氣,看向站在一旁臉上露出喜色的王大花,忍不住搖搖頭。看來這次分家建功媳婦出了不少力。
阮大爺也聽出來了,他吸了口煙,點著頭說:“行,既然你都決定了,我就不勸了。”
他轉頭看向老支書:“支書,你看呢?”
老支書擺擺手:“我也沒啥好說的,按老六媳婦說的來吧。”
阮老太衝兩人感激地笑笑:“其實今兒把幾位大伯和支書、大隊長請過來,就是想讓你們給做個見證。分家的章程我都想好了,等今兒分完,建功建業兄弟倆就徹底分開了。麻煩幾位叔伯了。”
阮大爺、支書幾人連忙擺手:“不麻煩,不麻煩。”
他們也幫其他人見證過分家,就是當個見證人,確定分家是公平的,確實不麻煩。
幾個孩子都被大人們趕出去了,屋裡隻有大人在。
阮荷兄妹對分家的進展很好奇,不過因為教養,也沒人跑去門口偷偷聽。他們修煉著,聽力好,隻集中注意,堂屋裡的聲音都能聽見。
聽到這裡,阮荷把練完的大字放一邊,看向兩個哥哥,“看來這次奶奶是下決心要分家,沒有轉圜的餘地。”
“寶兒,你不想分家?”阮茂林把作業放一邊,笑著捏了捏阮荷的臉。
阮荷拍掉他的手,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不想和大娘她們一起過,但我想和奶奶一起過。”
“奶奶不會同意和我們一起住的。”
旁邊絲毫不受影響練著字的阮茂竹平靜地說:“奶奶要麼一個人住,要麼跟著大伯,絕不可能跟著爹住。大伯很孝順奶奶,奶奶也疼他。要是跟著我們住,就是告訴外人大伯不孝順,這種把大伯放火上烤的事,奶奶不會做。”
阮荷也知道,她雙手托著下巴撐在桌子上,失望地歎了口氣:“唉,想兩全其美真難。”
阮茂林“噗哧”一聲笑出來,兩隻手伸出去對著她的臉一頓揉:“小小年紀歎什麼氣,都長不高了。就是分家了,奶奶還是咱奶奶,又不會不疼咱。你想什麼時候去找她就什麼時候去,至於這麼愁眉苦臉嗎?”
阮荷皺了皺鼻子,用力把阮茂林的手掰開,揉了揉臉,不滿地喊:“大哥!我臉都被你搓紅了!”
阮茂林嘿嘿一笑,湊過去看:“哪裡,哪裡,我看看?這不是挺好,正好紅彤彤像蘋果。”
阮荷翻了個白眼,推開阮茂林,跑到阮茂竹旁邊,回頭衝他一“哼”鼻子:“我不和你玩了,我和二哥玩。”
阮茂竹停下手裡的筆,笑著把妹妹摟過來,隱晦地對著阮茂林得意地翹了翹嘴角。
阮茂林氣得想把他的臉也給揉一頓。
不過經過這一打岔,阮荷把分家忘了,憂愁也沒了。
等到她再認真去聽,就聽到王大花胡攪蠻纏不同意奶奶分的家。
王大花:“建功是老大,分家分家,向來老大占大頭。更彆說我家三兒子,回頭娘也是我們養,平半分不行,總共三百四十八塊錢,我家得分兩百四十八。鍋也得給我家,糧食我家孩子這麼多,也得多分。房子分給二房一間就行了,正好大軍過兩年說媒,那一間留著給他當婚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