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太走出去的時候,外麵的氣氛劍拔弩張, 阮梅倔強抬著臉, 一張小臉又氣又惱, 瞪著劉卉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劉卉就躲在阮茂軍懷裡哭, 嘴裡還說著挑撥離間的話。王大花一心偏著阮茂軍和劉卉, 嘴裡罵著阮梅,說她不懂事。
阮菊就在一邊拉著阮梅, 勸著阮梅和王大花,不讓阮梅跑了,不然誰知道這一氣之下她會跑到哪裡去。
“都給我閉嘴!”阮老太重重用拐杖敲了下地,院子裡吵嚷的聲音瞬間停下, 誰都不敢說話,眼睛看向阮老太和阮荷。
“吵什麼?大過年的能不能有點安穩的時候!”
阮老太指向劉卉:“如果你不想待在阮家, 現在就可以給我滾回你娘家去!再讓我聽見你哭哭啼啼說話陰陽怪氣, 就是你懷著孕我也敢打你!”
劉卉被罵得一愣,她從小到大, 就會嘴甜討巧, 加上長著一副清麗無害的麵孔, 她向來無往不利, 沒人這樣罵過她。
等她回過神來, 臉上又窘又熱, 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樣,火辣辣的疼。她第一反應就是捂住臉,哭著跑回了屋。
“娘!”
“奶奶!小卉!”
阮茂軍想追過去, 被阮老太一聲喊住了:“讓她哭,都是你給慣的,弄得家裡烏煙瘴氣,她還有臉哭!”
屋裡的哭聲更大了。
阮老太聽得腦殼疼,指著屋裡說:“再哭就讓大軍送你回娘家!家裡老人都在,哭哭啼啼整天哭喪一樣,你是咒著我死呢。”
“奶奶。”阮荷不讚同地喊,怎麼罵人還捎上自己了。
阮老太閉了下眼睛,揉揉腦袋:“都被她給氣糊塗了。”
王大花看阮老太這模樣,也不敢頂撞她,不過兒媳婦她實在心疼,畢竟還懷著她的金孫呢,她忍不住小聲開口:“娘,小卉還懷著孕,您是不是說太重了?”
“重什麼?”阮老太瞪向她,王大花忍不住身子一縮。
“我看你過這麼些年,腦子是一點沒長,飯都白吃了!你要是聽不懂你那兒媳婦的話,就彆說話,整天因為那個兒媳婦罵這個兒子,打那個閨女,你有臉了是吧?這個家不讓你倆折騰散了你是心裡不舒坦?再讓我看見你打這個罵這個,看我怎麼收拾你!”
王大花不敢吭聲了,阮梅和阮菊看著阮老太的眼神亮極了。
阮老太對她們兩個擺擺手,讓她們回屋,那盆子衣裳也不讓王大花洗,讓阮茂軍去洗。
衣服是他和劉卉的,媳婦是他娶回家的,他不洗誰洗。
外麵恢複平靜,阮荷扶著阮老太回屋,她給她捏著肩膀,一臉崇拜:“奶奶你剛剛可真厲害!”
阮老太笑嗬嗬地說:“厲害什麼,都老了。”
“奶奶您不老,活到一百歲絕對沒有問題。”阮荷特認真地說,有她在,奶奶成為百歲老人一點都不難。
阮老太被她說得心裡十分熨帖,剛剛被大房一家氣得冒出來的火氣也被安撫了下去,心情不錯地又和阮荷說起話。
從阮老太家出來,阮荷剛走沒兩步,就被阮梅攔住了。
阮荷看著她:“攔我做什麼?”
阮梅繃著嘴不說話,阮荷等了一會兒,不耐煩了。又不是她求著阮梅,她攔住她在這裡也不說話,她沒那麼多閒功夫陪她。
阮荷想繞過她離開,阮梅拉住了她:“彆走。”
阮梅低著頭,很難堪的模樣:“我想請你幫我問問,你大哥廠裡有沒有我能乾的活?”
她的聲音很小,顯然求到阮荷這裡是她非常不想做的事,但現在她也沒辦法了。
阮荷疑惑:“你姐姐就在廠裡,你為什麼不問她?”
阮梅頭又往下低了些,聲音艱難地說:“我姐還是學徒工,她性格又軟,不知道廠裡招不招工的事,更安排不了。但小林哥不一樣,他乾的時間長,性格好,有能力,和廠裡很多人認識,如果廠裡招臨時工他有門路先知道。”
阮荷探究看著她,一時沒說話。
阮梅被她看得越來越不自在,她用腳踢了踢土,忍不住開始說:“我知道以前我脾氣不好,對你說了很多不好的話,我道歉,但我在家裡實在待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這是阮梅麵對阮荷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讓阮荷忍不住歎口氣。如果不是劉卉把她逼成這樣,她也不會來找她。
“行吧,我幫你問問。不過招不招工也不是我哥說了算,不招工我哥也沒辦法。而且你的學曆也有點低,廠裡就算招人,我哥也隻是個一級工,關係不硬,也不一定能讓你進去,你自己有個心理準備,彆回頭進不去賴我們。”
阮梅被阮荷說得心一涼,非常忐忑,這時候她無比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學習,沒考上初中。
不然也不至於現在出去找個活都這麼難。
“我知道。”阮梅垂下頭保證說:“進不去不怪你們。”
“行。我哥現在肯定不知道,等上班了,有沒有機會我都讓我哥告訴小菊姐,回頭你問你姐就行。”
阮梅點點頭,阮荷轉身離開。
回到家,阮荷進了阮家特意為幾個孩子留出來的書房,阮茂林和阮茂竹各自坐在一張長桌的一邊,專心看著手裡的書,還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
阮荷走過去,將兩個哥哥手裡的書抽了出來。
“就算不會近視,也不能這麼長時間一直看書不活動。早知道這樣,就不給你們把這套書買回來了。”
“我們不看了。”阮茂竹笑著說,揉了揉眼睛,看久了,他眼睛現在確實有點澀了。
阮茂林就活躍多了,抱著阮荷的手說:“好妹妹,可不能不捎,不然我和小竹還不知道我們漏下這麼多知識沒學呢。”
“哼。”
阮荷“哼”了一聲:“那不許你們再這樣看起來就不注意時間,該休息還是得休息。”
阮茂林兩隻手指並攏,從太陽穴的位置向前滑了一下,一挑眉說:“明白!”
阮荷忍不住被他這搞怪模樣逗笑。
阮茂林抬手揉了揉她的頭:“小管家婆。”
阮荷拉開他的手:“正經點,有事和你說。”
“什麼事?”
阮茂竹也看向阮荷,等著她說。
“不是我,是阮梅……”
阮荷把阮梅求到她這裡的事說一遍。
阮茂林聽完,沒有說能不能幫,反而問道:“你不是和阮梅從小不對付,怎麼願意幫她了?”
阮荷翻了個白眼:“我在你心裡就這麼小氣?”
“沒有,沒有。”阮茂林立馬舉手說,生怕她和阮茂竹聯合起來一起欺負他。
阮荷沒好氣拍了他一下,“哪是我和她不對付,是她嫉妒我,天天找我的事好不好。不過看她現在那模樣,我也做不了落井下石的事。而且畢竟隻是讓我幫個帶個話,難聽話我已經提前和她說明白了,她學曆低,你現在在廠裡關係也一般,有職位也不一定能把她塞進去。”
阮茂林捏了下她的臉:“我就知道你不會做吃虧的事。回頭我問一下吧,畢竟還是親戚。除了鋼鐵廠,其他廠裡我也注意下,我們廠子進不去,不一定那些小廠子進不去。”
阮荷點點頭:“你問好消息告訴小菊姐就行,她會告訴阮梅的。”
夜裡,阮荷沒有睡覺,繼續用神識雕刻傀儡,她想快點做出來,但是可能是她太心急了,又一次弄壞了。
這時候她就格外可惜那個做了一半不小心被孩子哭聲弄壞的傀儡,如果不弄壞,她說不定就要完成了。
阮荷泄氣地把傀儡扔進玉佩裡,裡麵已經放了一堆損壞的木偶人了。
就在她拿出一塊木頭,準備繼續做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阮荷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有些不好意思走出去:“裴哥哥。”
“小荷。”裴懷瑜笑著叫她,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神色卻顯得格外的溫柔。
“裴哥哥,你接到我的紙鶴了嗎?”
“接到了。”裴懷瑜走過去,將手中保護得完好的紙鶴拿給她看:“我很高興你一回來能告訴我回來的消息。”
阮荷腳尖不自覺在地上轉著,聲音有點小地說:“可我不是說了,我傀儡還沒有做好,你不用來看我的嗎?”
“傀儡不著急,是我有新年禮物給你。”裴懷瑜的神情並沒有因為阮荷的話發生變化,依舊淡定溫和,並很從容地拿出一個木盒子。
“嗯?”阮荷一愣:“你還給我準備了禮物?我不要。”
這是阮荷的第一個想法。
“打開看看,並不貴重。”
裴懷瑜沒有把禮物收回來,反倒往前遞了一下。
阮荷看著他的手,骨節分明,在月光下更顯白皙,看似無力,但卻讓阮荷拒絕不了。
她懷疑地伸出手,把木盒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本泛黃的裝訂得很整齊的本子,不是現在的本子,看模樣也看不出是哪個時代的。
阮荷忍不住翻開看了看,最前麵一頁隻寫著一個姓——張,字跡豪邁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