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遜誌走過來,見黃瑩瑩臉頰上掛著淚水,他不解:“這是怎麼了?”
“阿姨,聽媽媽講故事,嗚嗚嗚!”淼淼跟薑遜誌告狀,“大人哭鼻子,羞羞!”
黃瑩瑩吸著鼻子:“我感情充沛不可以啊?”
“沒發現,你精力充沛倒是真的,什麼時候這麼多愁善感了?傳說都是假的。”薑遜誌招手讓馬可跟上一起去師兄家裡。
“哪兒假了?”
“哪兒真了?就是一個傳說,讓你哭得稀裡嘩啦的,誇張了吧?”薑遜誌伸手要擦她的眼淚。
黃瑩瑩避過,薑遜誌這個小夥子越來越不討喜,成天就跟她死杠,這是個杠精投胎的吧?
師姐陳寧無奈地看著薑遜誌:“阿誌,你這是活該注孤生,哄女孩子都不會。”
他們往趙紅星家走,一大隊人從田間歸來,淼淼噠噠噠跑得飛快:“爸爸!”
趙紅星把手裡的農具交給邊上的人,蹲下去張開雙臂,等小鳥一樣的女兒投入懷裡。趙紅星抱起女兒過來,陳寧伸手拿掉了他頭上的一根草:“插了草標打算賣了自己?”
趙紅星貼近老婆:“那也隻能賣給你。彆人誰要我?”
“我也不想要。”
趙紅星把女兒放下來,夫妻倆牽著孩子的手一起往家裡走。
他們幾個的行李被放在客廳,陳寧帶著幾個人上副樓,他們家兩邊都有樓梯主人和客人可以分開各不打擾。
“我和紅星剛剛回來的時候,咱們學校的教授和研究員給了我們很多支持,他們時常過來指導,咱們這裡離開寧山縣城又遠,要是鎮上那些旅館根本沒辦法住。所以我們就索性在家裡多做了幾間客房,我跟紅星說,咱們這裡風景這麼美,要不以後做農家樂。”
中式的粉白院牆配上熱烈綻放的三角梅,嗯!這是農家樂審美。
黃瑩瑩的房間有兩大麵的落地窗,裡麵原木色的家具,乾淨整潔。
黃瑩瑩進衛生間洗漱了一下,剛才哭了,還挺那啥的。上輩子一模一樣兩棵樹,她倒是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傳說。不過那時候但凡跟封建迷信有關的一切都不許提,村民連燒紙都是偷偷燒的。興許那裡也有吧?
黃瑩瑩下樓去,餐廳裡已經擺了一桌菜,中間一個鍋子,咕咚咕咚燉著奶白色的魚湯。
馬可下樓,陳寧對黃瑩瑩說:“你問問他,要不要用刀叉?”
“不用,現在法國也有很多中餐館。”馬可回答。
“也是,中餐館現在彆說法國了,就是非洲要吃中餐都容易。”陳寧看著趙紅星,“咱們班那個胖子?不是去非洲盧旺達開農場了嗎?現在視頻裡發出來可逍遙了。”
“對,甜瓜在那裡長得真好。”趙紅星笑著說,“比咱們這裡還長個兒,據說不用補光甜度都很高。”
黃瑩瑩兩邊翻譯,馬可說:“盧旺達,我去過。現在那裡發展很不錯,城市街道乾淨得不像在非洲。”
黃瑩瑩記得上輩子不是盧旺達很不太平嗎?她問:“盧旺達不是很亂很亂嗎?兩個族互相殺來殺去?”
趙紅星給馬可倒酒,跟黃瑩瑩說:“小黃,你說的那些都是老黃曆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盧旺達現在是非洲經濟增速最快的國家之一,或者應該把之一去掉,咱們國內很多人去非洲做生意會首選在盧旺達。”
“還有埃塞俄比亞。曉靜給我發了他們那裡的咖啡。就是我們援非的一個同學,她現在在跟當地的農業研究機構合作研究咖啡。”
薑遜誌站起來給黃瑩瑩和馬可各盛了一碗魚湯,馬可倒是一個很好養活的孩子,這裡的吃食麻辣鮮香,他也吃得津津有味:“我去墨西哥和巴西的時候吃的菜也很辣的,墨西哥的本土文化非常有特點,他們的……”
馬可聊著又聊回了那天看到黃瑩瑩的那套裙子的驚豔,趙紅星:“其實就我們這個地方的土布真的非常有特點,據說是樹婆婆傳下來的手藝,融合了江南布的細膩和本地絢爛色彩。我家裡還有一大箱子壓箱底兒的土布,是我媽留給我娶媳婦兒做聘禮的。等下吃過飯,我去拿出來給你們看看。”
“還真有樹婆婆?”黃瑩瑩問。
“樹婆婆是傳說,但是魏家夫婦確有其人,在寧山縣誌裡有記載。魏長英雖然年不過二十五,卻為咱們這裡留下了好多遺產,你知道咱們灌溉的渠道溝,他設計的……”趙紅星說著六七百年前的古人。從灌溉之精妙,到多錠紡紗機的改良,“所以,把孩子的指甲埋在樹婆婆的樹根底下,與其說是迷信,不如說那是對魏夫人的紀念。”
馬可問:“這位魏夫人真的等了她的丈夫一輩子嗎?”
“不一定吧?也可能是守節,華國古代是有風俗的。”趙紅星說。
“還是讓我們相信魏夫人一直在等她的心上人,最後她等到了,他們化作了兩棵樹,相伴了幾百年,甚至會相伴幾千年。”薑遜誌笑著說,他端起飲料杯,“一起乾一杯。為了咱們這些喜愛寧山喜愛趙家溝的人。”
馬可也站起來:“乾杯。”
吃過飯,趙紅星上樓去拿了布匹下來:“我們這裡的織錦材料不拘泥於絲還是棉還是麻毛。”
這一塊布料上纏枝蓮紋明顯的漢族風格,而吉祥符號則是本地少數民族常用的花紋。在曆史的長河中早已文化融合。
馬可驚喜地看著布料:“太美了,真的太美了,帶著東方的神韻,讓我穿梭回了十七世紀,那個向往神秘東方的時代。”
趙紅星對馬可說:“你要是喜歡,這一匹布就送你了。”
“真的嗎?你願意把這樣富有價值的藝術品送給我?”馬可問。
“留在我手裡,就是一直壓在箱子裡了。還是給能為它帶來價值的人吧!送你了!”
馬可抱著他心愛的布回了房間。
薑遜誌也回了房間,他之前就聽過這個傳說,當時聽的時候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壓根就沒當一回事兒,今天卻是猶如什麼東西敲擊著他的心臟。
躺在床上,他不敢深思,魏夫人是如何走過丈夫離開之後的那麼多年,她是在何種心境下,研究織布技藝?在胸口發悶之時,他暗笑自己也多愁善感,為什麼他要想這些?這個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剛剛要停止想這些,腦子卻浮現那個他被纏著沉入水底不能掙脫的噩夢,一直以來他不願細想,也想不明白,恐懼是每個人都有的,不過他對虧欠與眷戀不明所以,到底他在虧欠什麼?是什麼讓夢裡的自己那樣放不下?現在他似乎能把零散的夢境給拚接起來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夢裡的時間發生在七十年代,地點就是在趙家溝,他因為家庭出身的原因,下鄉過來做知青,瑩瑩為什麼過來不得而知。他們倆相愛了,互相照顧,約定要結婚,最後卻像魏家夫婦一樣,他被拖入了水底,而她?會怎麼樣呢?
薑遜誌問自己,如果發生那樣的事,他會希望瑩瑩像魏夫人一樣青絲成白發,一生都等他嗎?
不要那樣,她那麼好應該能找到其他男人來愛……不……如果瑩瑩投入彆人的懷抱?他……他又能如何呢?
薑遜誌被自己的假設給套進去了,理智的他希望瑩瑩能幸福,但是感性的他隻想獨占她。瘋了瘋了,自己亂想什麼?瑩瑩不是在自己身邊嗎?他們都是單身,瑩瑩又不是對他沒好感,就像爸爸說的烈女怕纏郎,他纏著她,他會看到她穿上婚紗嫁給自己的那一天。
第二天黃瑩瑩醒來,賴在床上看手機,微信裡侯導給她發消息:“兩棵大銀杏火到國外了。”
嗯?黃瑩瑩點進鏈接,那一組圖片太震撼,專業的就是專業的,人家找的角度,光線簡直美到了極致。和銀杏圖片在一起的,還有趙紅星送給馬可的那一塊布料。他們搬運了馬可對這塊布料,毫不吝嗇詞句的讚美。
黃瑩瑩發現寧山政府的官微反應還很迅速,立刻發布了一條【寧山土布和樹婆婆的傳說,你應該知道!】
寧山官微把魏氏夫妻的傳說給放了出來。他們又趁著熱度把消息轉發到了這些圖片下。
當然熱度不可能有這些照片那麼高,但是當這兩棵樹和土布有了這麼一個眼眶泛紅的故事,很多人都在說:
【嗚嗚嗚,樹公公和樹婆婆太讓人感動了。我好想去親眼看看這兩棵樹。】
【是啊!太唯美,也淒婉的愛情。樹婆婆等待了那麼多年,終於他們能長長久久在一起了。】
【現存最古老的銀杏有三千多年呢!樹婆婆和樹公公可以恩愛千年呢!】
黃瑩瑩看著圖片,她想要找到源頭,想要看看外網是什麼評論的,她沒辦法上那個APP。發了條消息給薑遜誌,人家是專業的。
【我過來。】
發了這句話,薑遜誌過來敲門,黃瑩瑩拉開門,他穿著淺藍色的居家服,伸手接過她的手機:“你有企業□□,先連接一下不就行了?”
給她連了一下,再點進那個APP就能上了,他退出□□說:“你自己操作一下給我看看。”
“這麼簡單,難道還怕我不會?”黃瑩瑩發現自己也是傻了,剛才就沒用原主的記憶,她現在懂了。
她低頭連接□□,再進APP。
黃瑩瑩穿著真絲睡衣,寬寬鬆鬆那種,薑遜誌個子高這麼一低頭,順著她的脖子,看到了不該看的地方。
薑遜誌克製著自己說:“你既然會了,那我回去了。”
見薑遜誌掉頭就走,跟見鬼了似的,她關上了門,找到了那個誰發的原圖。
一看時間不早了,進衛生間刷牙洗臉,正在用洗麵奶洗臉的她看著鏡子裡的景象,睡覺誰還穿內衣?黃瑩瑩一把抓住自己的領口,想著剛才薑遜誌走掉的情形,他不會?
鬆開領口站直了,低頭看,清清楚楚,黃瑩瑩有種想要撞牆的感覺,他肯定看到了,一定看到了。
鄰人偷斧之感圍繞著黃瑩瑩,她磨磨蹭蹭下樓,淼淼母女倆在院子裡的秋千架上蕩秋千,陳寧看見黃瑩瑩下來:“瑩瑩,早飯你先吃起來,紅星帶著馬可和阿誌一起去山上了,帶馬可去看晨曦中的梯田。”
“他們吃了嗎?”
“沒呢!說回來吃。”
“那我等他們回來一起吃。”黃瑩瑩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