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行血脈翻湧,被靈力攪動的血液衝擊著肺腑,每呼一口氣,都化為無上的鈍痛。
一股腥甜之意湧上她喉間,血絲順著她嘴角溢出,她卻像是毫無察覺一般,望著那佛掌所下壓的正中。
她離那佛掌已經極遠了,可依舊感覺得到那掌力的可怖。
可想而知,此時身在風暴正中的宋青小所感受到的壓力是她的百倍、千倍之多。
這樣的威壓之下,哪怕同為分神之境的時七、知行先生等都抵抗不住,紛紛避讓。
宋青小首當其衝承受了最大的壓力,想必此時已經瀕臨死亡了。
這個念頭一湧上顧春行心裡,不知為何,她眼眶發熱。
她忠於世族,照理來說,若是宋青小能夠伏誅,對於世族來說應該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她應該樂見於成才是。
可她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遺憾與羨慕。
當年這個自爆金丹,逃離了魏芝、楚逸之手,寧願強闖星空之門,也不願意落入世族的少女,最終卻折於世族之手。
拿下她的原因並非是公平、公正的決鬥,而是同階眾人車輪戰術的圍攻。
顧春行遺憾於這樣的人物生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而非世族之中,又羨慕她此時可以與這樣的強者交手,死於‘虛空之境’的佛影之下,轟轟烈烈,也不枉這一遭了。
一時之間她既感遺憾,又覺得若是自己,這樣死了也算值了。
兩種矛盾的情緒交織在她心頭,令她舌尖發苦。
時七退出數十丈遠,停在了時越的身側。
他緊握著一柄青色的長劍,此時那長劍之上布滿了數道小龍抓咬出的牙印,還在因為受玄天級靈寶的壓製而微微顫抖。
時家的宅院一棟棟坍塌倒下,這本該震耳欲聾的轟鳴,卻被一陣陣清雅洪亮的梵音秘咒壓過。
眼前的一切便如電影的慢動作,屋梁一倒下來,便隨即被紊亂的靈力撕裂,化為飛沫,隨著疾風一卷,‘嘩’的飛上半空,形成烏雲層,將身在半空麵目慈悲的佛影托住。
時七的雙眉緊皺,臉上露出複雜之色。
此時時家數百年的建築被毀得如此徹底都不能令他動容,他的心中生出一絲與顧春行微妙相似的既感遺憾,又有絲興奮的感覺。
今日一戰之後,就算是宋青小死掉,對於世族來說,都如同被人重重抽了一耳光在臉上頭,頗有些顏麵無損的感覺。
讓人闖進了老窩不說,還如此多人圍攻不下,最終出動了這樣一件寶物才將人製服。
裴四爺一退再退,露出勝券在握的得意笑容。
今日一戰,裴家的名聲及他手中的寶貝威名會名揚帝國。
宋青小的氣息已經感應不到了,無處不在的梵音佛影將她的所有氣息全部抹除。
此時的帝都皇城之外,滿臉煞白的姚餘似是感應到了皇都異常靈力的波動,本能的轉過了頭。
他才經曆了一場惡戰,吐出的血將胸前的衣襟都浸濕了,一臉的狼狽之色。
追逐他的兩個化嬰境修士早在感應到帝都的異動之後,便知道中了他調虎離山之計,恨恨的咬牙放他離開,繼而趕回帝都幫手。
擺脫危險之後,姚餘的身影閃入人群之中。
他已經儘力了!
收了那顆六階妖丹之後,隻能幫助宋青小到這樣的地步。
但此時帝都的靈力波動顯然已經遠超化嬰之境修為可以插手的境界,不知道宋青小到底是卷入了什麼樣的一個麻煩之中。
皇城的方向,一尊巍峨、莊嚴的佛影在半空緩緩顯現,激動的人群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愣了一愣之後,緊接著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竟‘噗通、噗通’的接連下跪了。
這些普通人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世族、修士的存在,也不能理解這樣的異象意味著什麼。
他們隻知道‘菩薩’顯靈,興許是因為憐憫眾生皆苦。
“佛祖顯靈了!”
“阿彌陀佛——”
“佛祖保佑。”
無數人爭先恐後的叩頭,為這皇城出現的神跡而感動得淚流滿麵的。
“皇室有神跡出現了——”
“這是天降喻意嗎?”
姚餘的耳中傳來無數民眾不可思議的驚呼,他們感受到的是‘神跡’,他感受到的也是‘神跡’,但他知道這種‘神跡’意味著什麼。
這佛像的氣息,已經遠超化嬰之境的品階了,隔了如此之遠,但那威壓卻依舊令人喘不過氣來,本能想要臣服。
“這是什麼境界的修為?”姚餘喃喃出聲,極度的不可思議,身體都在這股威壓的餘勢之下本能顫抖。
“這佛影的出現,與她有關麼?”
重重疑問湧上姚餘的心頭,令他既感震驚,又感悸動。
這位曾與他有過兩次合作的‘老朋友’,其實力遠比他想像的還要恐怖得多。
皇城之中的佛影可能是因她而出現的,能引發這樣的佛光照世,可想而知她先前斬殺範氏一族的人時,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不過是冰山一角。
想當日逃離恐怖營時,她雖略強於自己,但論真正實力,姚餘自認自己也不輸她太多。
為什麼才過去十年的時間,她竟然能進展到這樣的地步?
他心潮劇烈起伏。
皇城已經不能留了!可想而知今日之後,無論宋青小是死是活,她都定會名動天下,名揚帝都。
自己與她往來的事,瞞不住世族的人太久。
‘古寶閣’內,姚餘已經感應到受到震憾的修士接二連三的飛出。
趁著此時大家都被這佛影的出現而吸引住注意力,他便正好逃出帝都。
想到這裡,姚餘毫不猶豫轉頭,身影靈活似猿猴,消失於人群之中。
而另一邊的皇城之內——
誰都沒有注意到,被禁製護住的時家那位廢弱的皇子,此時一雙眼睛色澤深沉,像是兩汪風暴正在他雙目之中醞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