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的人踹打了她一頓出了口氣後,又問:
“那沈家夫婦呢?”
有人提到這沈家人了,吳妮兒才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
“我們出艙的時候,他們就留在艙內……”
可能這一家人早打了鬼主意,所以在眾人出艙的時候特意留了下來。
隻是後來意外發生,陰屍出現,將大家駭得不輕,自然也沒有人再關注沈家的夫妻兩人。
這會兒吳妮兒提到這家人還在艙中的時候,老道士道了一聲:
“不好——”
他說到這裡,急著想要轉身。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隻見他望著船艙的方向,一臉忌憚之意。
經過先前陰屍爬船一事,江麵的霧更濃了許多,光線也比之前更昏暗了些。
船艙內漆黑一片,半點兒光影都看不到,像是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
破損的船艙門形同一個怪物張開的大嘴,裡麵黑漆漆的,又靜得有些瘮人。
沈家的這婦人嘴有多刁,從她之前跟老道士吵架便可見一斑。
可奇怪的是,從船出事到這會兒事態平息,眾人踹打她的老仆,她離得又不遠,若沒有出事,不可能到這會兒既不呼救也不罵人的。
想想陰屍出現的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爬出來的陰屍吸引,根本沒人關注艙內。
這會兒艙內悄無動靜,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莫非,莫非出事了?”
有人戰戰兢兢的問了一句。
沒有人回話,船艙內也沒有傳來半點兒動靜。
“沈家大哥?”
吳家大叔對著黑黝黝的船艙內喊了一聲:“沈家嫂子——”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聲音像是傳入了一個空曠至極的地方,甚至傳來了淡淡的回音。
大家的表情更忐忑了,喊話的吳家大叔蹬著腿往船舷的邊上縮,一臉的恐懼。
“怕是出了大事……”
一個同為沈莊的人顫抖著猜了一句,那最初乘牛車的一個婦人就‘呸’了一聲:
“報應而已。”
懸掛於船艙上的法器原本應該是大家保命的利器,可那沈家莊的婦人偏不信邪,拿了黑狗血將其玷汙,引來了危機不說,還要了自己的性命。
老道士也覺得不對頭。
可他受傷不輕,強行想要驅除煞氣,卻最終引出了陰鬼,導致陰煞反噬的力量重傷了他,令他此時實力大打折扣。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感應得到此時船艙內不大對勁兒。
船艙內的陰氣重得嚇人,甚至那些陰氣化為黑色的大霧,像是被困在了船艙之內。
在如此濃重的陰氣之中,就算有人活著,也會受到影響。
更何況他神識掃蕩之下,壓根兒感覺不到裡麵有活人的氣息。
“我去看看。”
老道士性情正直,人命關天,他並沒有將先前與婦人的幾句爭執放在眼裡。
“師傅——”
宋長青有些猶豫,話語之中帶了些勸阻之意,他聽了出來,轉頭瞪著大徒弟:
“裡麵還有孩子!”
這話一說出口,宋長青立馬妥協:
“我進去看看。”
“對啊,道長。”其他人先是被這兩師徒的爭執嚇了一跳,緩過神來之後就忙不迭的勸道:
“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吧。”
老道士受了傷,之前吐血的那一幕映在眾人腦海中,深怕他進艙之後出事。
“您年事已高,不如歇息一下,高足年輕力壯,有他代勞,何必您親自出馬呢?”
老道士自己要去救人的時候倒是眼都不眨,可此時一旦提到讓徒弟代勞,他就一口否決:
“那怎麼行?”
宋長青無論修為、經驗都遠不如他,更何況他已經猜到船艙內的人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不過是憐憫那幾歲小女娃受到父母連累,才想要冒險進艙而已。
但此時明知前方埋藏著危機,他又哪裡願意讓宋長青去涉險。
兩人爭執不下,宋長青死死抓著老道士不放手。
以他實力,若是未受傷的時候,自然輕易便能將宋長青彈開,可這會兒他受了重傷,被大徒弟牢牢抓住,竟然根本甩脫不得。
“以符紙探路吧。”
正當兩人爭鬨不休的時候,宋青小已經以神識將船艙之內的情景儘收識海內,說話的時候彎了彎嘴角,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一語點醒夢中人。
老道士頓時反應過來,這個時候未必要親自前進。
船艙並不大,此時隻是受陰氣所迷,難以看清。
隻要以一張符紙將這陰氣迷障破開,點亮船艙,自然能將艙內的情況看得分明。
想到這裡,老道士一拍自己的腦袋,忙道:
“看我這記性!”
符紙雖說已經越發稀少,更顯珍貴,可始終比不上人的性命。
他一摸腰側,拿出一張黃符置於掌中,另一隻手並食指、中指,飛快的念著咒語在紙上畫形,最終將其折為一隻千紙鶴,對著它吹了口氣:
“去。”
話音一落間,隻見那紙鶴搖了搖雙翅,竟緩緩飛起。
這神奇的一幕看得圍觀的人皆感歎服不已,須臾功夫間,紙鶴飛入了船艙之中,消失了蹤跡。
艙內黑氣翻湧,老道士正欲開口,下一瞬間,他的表情一變:
“不好——”
他放出的那隻紙鶴係了他一絲神識,與他心神相連,可在飛入艙內的刹那,這一絲神識便被強行掐斷,再難感應。
那紙鶴以符折成,既有道家秘法,又疊加了他的術訣,就算是在陰氣之中也不至於如此快便被毀。
老道士話音一落,就聽到船艙內傳來兩聲沉沉的輕咳聲。
“乾……什麼?”
一道陰冷的女聲從艙內傳了出來,是先前那與老道士爭吵的婦人聲音。
可不知為何,這會兒她的語調平淡,像是半點兒不帶情緒,夾雜著一種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陰冷。
“沈,沈家嫂子嗎?”吳嬸與自己的丈夫相對望了一眼,同為沈莊的人,她也聽出了婦人的聲音,可這聲音好像又與她印象之中有了些細微的區彆,令她難以區分。
她問話的時候,船艙內沉默了片刻。
這一片刻功夫,吳嬸隻覺得有一股陰寒從自己的脊椎升起,蔓延至她周身。
雞皮疙瘩順沿著背脊爬了出來,刺激著寒毛倒立。
“不是我,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