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宋青小敢獨身前往紅霧,進入百年之前的場景,解決了李國朝留下來的不死僵屍隊,那麼此時帶著眾人退出沈莊,對她來說也並非難事。
“我家有親人,還請道長垂憐,帶我們離開這裡。”年輕男人說話的時候,還以眼角餘光去看宋青小,擺明了這話是借老道士的口,說給她聽。
半路之上,大家已經央求過一回,可遭到了老道士的拒絕。
可多日的相處下來,大家已經幾乎摸清了老道士的脾性,他麵冷而心軟,且又心懷正義,若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極有可能會令他回心轉意。
有他開口說情,說不定看在師徒份上,宋青小會願意護送眾人。
“胡鬨!”
隻是在眾人心中好說話的老道士此時卻再一次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年輕人,他大聲喝斥:
“就算我答應送你們回去,在上了牛車,踏上沈莊的途中,你們就已經沾染上了因果。”
他神色嚴肅:
“就算能平安回去,可因果不除,不止自身難保,說不定還會禍及家人,不要乾傻事。”
“可——”眾人見他拒絕,有些不滿,還想癡纏。
但話還沒說完,就聽宋青小道:
“閉嘴!”她喝斥了一聲,“不進沈莊的人可以選擇立即下船!”
她態度強硬,半點兒沒給眾人緩和餘地。
其他人敢跟老道士爭執,卻不敢跟她頂嘴,一聽她發話,頓時就蔫了下去。
船很快靠近碼頭,已經可以看到停靠在江邊的船隻上,許多人正在勞作的身影。
“有貴客來啦!”
看到黑船的到來,遠處的一艘停泊的渡船上有一個身穿短褂的男人大聲喊了一句。
聽到他的呼聲,幾個麵色蒼白,體肢僵硬的男人拖著沉重的步伐上了前來,停在渡船一側。
‘咚——’
黑船靠近江邊,重重撞上渡船的船身。
兩艘船體都重重的顫了一下,‘嘩’的濺起大股江水。
那幾個麵色蒼白的男人動作熟悉的撈起船上的纜繩,拋到了黑船之上,將船身固定。
宋青小率先從黑船之上跳進渡船之內,目光就落到了渡船的一角擺著的一排蓋著的白布上麵。
那白布長約十米,兩米左右的寬度,下方遮搭的東西隱約露出身體的輪廓雛形。
一股泥腥夾雜著腐爛的屍臭味兒從那白布之中若隱若現的透出,下方淌出漆黑的濃稠汁液,像是化開的瀝青。
在她目光注視之下,其中一側白布角抖動了兩下,掀開了一角,露出一隻已經腐爛了大半的腳掌。
腳掌上大半的肉已經脫落,僅留下沾了腐肉的骨節,看起來有些瘮人。
興許是察覺到了宋青小的目光,那腳趾骨抓了兩下,像是有些害怕的樣子。
“客倌——”
那先前喊話的男人像是意識到了宋青小的注視,極有眼力的湊了上前。
他在經過那排白布的時候,伸腿踢了踢那掀開了白布的屍骨,嘴裡發出‘喝喝’的兩聲斥責,臉上卻笑意不減:
“您是第一次來沈莊吧?看著有些麵生。”
興許是時常與鬼打交道,令他鍛煉出了察顏觀色的本領。
他似是察覺到了宋青小身上的強大威壓,說話的時候也帶了幾分恭謹與小心,背脊佝僂了下去,雙手以肚腹前交疊,十分乖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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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踢了兩腳的那具腐屍像是有些害怕,腳趾勾了勾,將被它踢開的白布又‘抓’了回去,把它半腐的腳掌再度蓋得嚴嚴實實。
船停穩後,老道士在宋長青的攙扶下也邁進了渡船之內,自然也看到了船上擺的白布。
宋道長沒有看到白布底下屍體先前動彈的一幕,可他卻看得出來這些布蓋著的屍體的痕跡,再加上四周縈繞著不散的腐屍之氣,他自然明白這裡擺放的是什麼:
“這是在乾什麼?”
他穿著灰白盤扣短褂,寸頭都已經花白。
哪怕受了傷,看起來臉色不大好看,可修道之人自有一股不同於普通人的精氣神。
再加上他常年與鬼怪打交道,自然對於妖鬼、邪祟有一定的震懾力。
幾個拉船的男人對他十分畏懼,在拴套纜繩的時候,特意避開了老道士的身側,繞了一大個圈,才上了黑船的。
“老先生是外鄉人吧?”
雖說老道士身上透出的對妖鬼的震懾力很強,可相比起宋青小來說,那接待的男人卻像是更願意與老道士親近:
“這是我們沈莊特有的產業——撈屍。”
“撈屍?”
其他下船的人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那男人就滿臉笑意的點了點頭:
“是啊。這永清河、洛河之中,對我們來說,可是藏有說不儘的財富呢。”
他看了吳嬸一眼,眯了眯眼睛:
“這位應該是沈莊的人了,我聞得出味兒來,可是離家已經很長時間了吧?”
吳嬸抱著孫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才好。
按時間算,距她上一回前往沈莊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可聽這男人話中的意思,再加上這所謂的‘特有’產業,都令她陌生得很,仿佛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沈莊似的。
“河中有不少屍首,有些大部分是當年李國朝死在此地的部隊。”
男人堆著笑臉解說道:
“這些屍體沉在河中也是可惜,我們便想法將其撈起來,將其洗剝乾淨,再送往城中的屍莊裡,由專人煉製,可以變成特殊的勞動力,供我們使喚呢。”
他說到這裡,像是有些得意:
“這樣煉出來的屍體,力量大得很,又不怕苦痛、勞累,承擔了不少粗重活兒,真的是好使。”
說完,他伸手一指那還在拴繩的‘三人’,努了下嘴:
“你們瞧,乾的可起勁兒了!”
下船的眾人有些因為進入沈莊之後提心吊膽,也有些因為船身撞上渡船之後還有些暈乎乎的。
看到那三個行動僵遲的‘人’後,初時並沒有以為意,見他們麵容僵硬,還以為是天生不擅言詞。
一聽這男人的話,竟像是這些人都是死屍煉製而成,當即嚇得魂飛膽喪,險些哭嚎出聲。
大家慘叫之中紛紛想往宋青小靠近,可越是焦急,那兩條腿卻像是棉花撚成,越使不上勁兒。
說話的男人仍是一臉恭順的笑,像是並不知道這些人害怕的原因,熱情的道:
“幾位進了沈莊,倒是也可以雇傭幾個煉屍,它們皮粗肉厚,又很好使,不需要錢、不吃飯,便能替你們乾很多事。”
吳嬸等人一聽這話,嚇得半死,哪裡還敢應聲。
男人說完這話,將手一攤:
“對了,您幾位渡江而泊,拉船、停靠費,一共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