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陰風陣陣,許多店鋪門口掛的人皮燈籠這會兒已經逐漸開始發亮。
灰霧越來越濃,彌漫了整條街道。
霧氣之中像是有若隱若現的鬼影摩挲,冷冷的望著街上孤伶伶的一行人,眼中帶著不懷好意之色。
人皮燈籠被風吹了起來,身體像是灌滿了氣的氣球,四處擺蕩。
雙眼之中像是兩盞油燈,泛出綠瑩瑩的光,在灰暗的街道上異常的醒目。
接著那光芒逐漸從眼部蔓延至周身,那皮囊也開始發亮,透過灰暗的僧袍、黃色的道袍,將上麵沾染的血跡照亮。
“救救我——”
痛苦不堪的陰魂發出呼救聲,陰風大作,宋長青手臂間的道袍也像是鼓起了風,發出陣陣聲響。
“寶才,寶才你來瞧瞧,去你外祖家,到底是走哪條路?”
吳嬸往四周一看,頓時心慌。
她本來遭到鬼蠱附體,受了陰氣的乾擾。
宋青小雖說及時將她眼中的那條黑線抽出,但她的眼睛卻受了些傷,對於辨物、認路也有影響。
再加上此地鬼氣森然,家家戶戶門口都像是掛了人皮燈籠,恍惚一看間,竟像是到了地獄之中,哪裡還分得清方向。
吳寶才強作鎮定,往四周一看,勉強像是認出了路,伸手一指:
“那邊,娘,道長、宋姑娘,諸位都請跟我來。”
這裡鬼氣越來越濃,霧氣之中鬼影重重,大家都知道長時間在街道上逗留恐怕結果不妙。
聽到吳寶才這話之後,由他領頭,大家都咬緊了牙關小跑著跟在他的身後。
“嘻嘻……”
那些孩童的嘻笑聲不時傳來,還有鈴鐺聲響,若隱似無的傳進眾人耳中,像是那群沒有收到買路錢的小鬼還陰魂不散的跟在他們的身後。
一路人皮燈籠已經點起來了,火光越來越亮,同時還散發出一種難聞至極的惡臭。
這種臭氣不僅止是像屍體腐爛的味道,還好像夾雜著一種徘徊不散的惡念在其中,如附骨之蛔,從人心底生出,聞到之後打從心底厭惡。
‘嗖——’
‘嗖嗖嗖!’
一盞盞燈籠亮了起來,每條街道上的人皮燈籠都亮起來了。
隱藏在霧氣之中的鬼影逐漸現出身形,街道上隱約呈現出另一種異樣的‘熱鬨’情景。
‘呼——哧——呼哧!’
大家連跑了數條街,都累得不輕,但其中最累的,要數宋長青了。
他身強力壯,且又自小隨老道士修煉靈力淬煉體魄,在一乾人中,除了宋青小與受傷的老道士之外,他是最強壯的了。
可不知為什麼,此時他卻漸漸落於人後,喘息聲也比其他人更重。
“長青——”
“快走啊……”
老道士跟著跑了一路,逐漸覺得不對頭,回過神才發現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邊,攙扶著自己的大弟子不知何時落了後。
以宋長青的脾氣性格,在知道自己受傷未愈之後,絕不可能無故放手的!
沈莊已經淪為鬼城,他雖有一定修為,可一旦落後,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說話的功夫間,老道士慌忙轉頭去尋,下一刻隨即瞪大了眼睛,眼裡露出驚恐。
四周綠熒災的人皮燈籠的映照下,宋長青的身影落於眾人數米之後。
他這會兒臉色灰白,汗如雨下,將他身上那件短褂都浸濕了。
不知何時,他後背之上背架了一個身穿黃色道袍的影子,那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形成一片陰影,將他半個臉都擋住。
隻能從綠熒熒的燈光裡,看到大股大股的汗水順著他臉頰滑落,在他下巴處彙流。
“呼哧……呼哧……”
沉重的喘息聲從他鼻孔之間噴了出來,在老道士喊出話音的時候,他像是有了反應,隱約之間像是想要抬頭。
可是他身上的壓力太重,腦袋隻微微一昂,便被身上馱伏的‘人’壓得脊椎更彎折了。
“快走啊,長青。”
他的後背之上,傳來一道含糊不清的尖細的催促聲,陰森森的,響在他的耳側,仿佛綿裡含針,刺入他的耳膜之中,令他身體重重一縮。
搭垂在他肩頭的兩隻衣袖空蕩蕩的垂落了下來,裡麵像是裹挾著兩隻手,微微動了動,好似拍了拍他胸膛,催促著他快走。
每拍打一下,便發出‘呯呯’的悶響,宋長青的後背就彎得更加厲害了。
“妖孽!”
老道士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一聲大吼:
“休得害人!”
他喊話的功夫間,那匍匐在宋長青後背上的‘人’緩緩的抬起了頭。
那張臉呈半透明的色澤,內裡燃起青光,將皮膚映得如紙皮似的薄。
隻見那張臉已經變形,像是吹脹起來的燈籠,在脹泡的臉頰皮膚拉扯下,嘴角以不自然的角度往上勾。
這分明就是先前在茶水坊外麵,掛在門口,卻被宋長青一怒之下扯下來的人皮燈籠!
老道士一與那鬼眼相對,刹時被眼中積累的怨毒之氣驚住,一股寒意籠罩了他的周身,令他頭皮都繃緊了。
但下一瞬,愛徒之心卻強行將這種詭異的陰寒感壓下,他還未出手,就見宋青小掌心之中像是躥出一道白光。
一聲清亮的龍吟聲響中,凜冽的霜雪之氣將陰寒刺骨的鬼氣驅散。
白芒化為一尾細長的冰龍,咆哮著張牙舞爪的衝往宋長青的方向,‘嗖’的一聲從那身披道袍的人皮燈籠頭部穿過。
冰係靈力的鋒芒瞬間將人皮撕裂,隻聽‘砰’的爆炸聲中,那人皮如同爆裂開的氣球,四散開來。
“不——饒命——”
隨著人皮一爆,裡麵湧出大團大團的黑霧,一道充滿怨毒之意的鬼魂隱藏其中,發出一聲驚恐交加的疾呼。
但不等這厲鬼話音落,冰龍便抓開黑霧,爪甲一把將其揪出,用力一握——
“嗚啊——”
一聲慘叫中,那魂體被冰係靈力輾壓成碎末,厲鬼被絞為陰氣,散於四周。
人皮如同爆裂開的煙花爆竹,炸得到處都是。
有些落到了後麵的人身上,粘了人一臉、一手。
眾人根本來不及避閃,便聞到了奇臭無比的味道,寒意透體而入,鑽進胸口,駭得眾人忙不迭的伸手扣挖拍落。
那撐起的道袍緩緩乾癟了下來,道袍上光澤儘失,大團大團的黑血從那道袍內透出,頃刻之間便將那道袍氳濕了,‘滴滴答答’的從袍身的邊擺、袖口滴落。
“啊——”
其他人一見此景,不由發出淒厲尖叫。
唯有宋長青像是瞬間被搬開了一座沉沉壓在身上的大山,終於能舒展開自己的筋骨,直立起了自己的頸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