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左右都像是一片桑林之海,望不到儘頭與出路。
眾人也覺得心中發毛,桑林像座迷宮,走了大半夜,不止找不到人,也沒找到出路。
直到在天色將明的時候,一聲雞鳴報曉,瞬間便像是打破了這種詭異的魔咒。
天色蒙蒙亮了起來,月光隱匿之後,很快眾人便找到了熟悉的道路。
沒過多久,也找到了那走失的妻子。
她倚靠著一棵桑樹睡著了,滿嘴黑紅,像是吃了什麼血肉。
見到眾人找來時,她一臉迷茫。
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時,她說昨日采桑累了,也不知怎麼就走到了桑林深處。
熟悉的同伴早就已經不見了,她找不到出路,餓了便摘了些樹上的桑椹吃,暫時睡在了此處,想著等天亮之後再回去的。
她沒有發生什麼意外,身上也不見傷,說話神智清楚,不像是中了邪的模樣,大家便都放心了。
眾人出了桑林,便各自散去回家了。
可自此之後,女人便變了個樣。
她時常一個人自言自語,像是在跟人親密的談笑似的。
有時夜裡不睡,對著鏡子照了半天,也像是在說著什麼。
丈夫開始感到害怕,問她在和誰說話,她卻道這是女兒家的秘密,不能和他說。
時間一久,她甚至夜裡開始外出,一去就是半宿,將近天亮才回來。
回來時嘴角帶著血紅,有種古怪的腥甜味兒,問她就說吃了桑椹果。
幾月後,她懷了身孕。
這好消息出來之後,妻子一下正常了。
自此不再自言自語,也不再半夜出門去桑園了。
白天勞作,晚上睡覺,仿佛之前發生的一切隻是眾人錯覺似的。
丈夫放下了心,開始歡喜的照顧起妻子,期待她生產之後為家裡添一個新丁人口。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妻子順利生了個女兒,丈夫喜不自勝,令家仆發放賞錢。
等到他將賞錢發放完,歡天喜地回屋的時候,卻發現半晌功夫,床上哪裡還有他的妻子?
一具麵容乾枯的黑屍躺在床上,懷中抱著一個繈褓。
繈褓之內有東西在動,隻見一條約如海碗般粗的巨大蠶蟲被包裹在繈褓之內,抱於乾屍之中,拚命的拱動!
“……”
這個故事之中沒有鬼怪出沒,可卻遠比一般的山妖鬼怪更加驚悚。
事隔多年之後,老頭兒想起當日祖母跟自己講的這個故事,依舊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哪怕他已經身死,可是這種恐懼感深植於他內心深處,並沒有因為他的死亡而消除。
反倒死後化鬼,可以見識到更多陰煞之氣的存在,再細想這個故事的時候,才更加令他感到驚恐。
吳嬸嚇得滿身肥肉都在抖:
“那肥碩的蠶蟲,就是女人生下的孩子麼?還是,這蟲子將孩子……”
“不清楚了。”
老頭兒搖了搖頭,“你祖母當年說過一回,便像是十分害怕,再也不說了。”
有可能剛出生的孩子被吃了,也有可能是桑園有古怪,女人第一次失蹤的時候,怕就已經中招了。
後麵的一些古怪,也說明她不大正常。
若非今日老道士與宋青小提起這九幽鬼王來曆,老頭兒可能隻當這個恐怖故事是一則傳說,將其埋藏在心底深處,壓根兒沒想過這故事裡發生的事,與沈莊是有關聯的。
“這故事與沈莊的來曆,有什麼關係?”
吳嬸聽完這個故事,總覺得渾身不舒服。
但事關自己全家性命,她強忍恐懼,轉頭問道士:
“莫非這九幽鬼王,是那被蠶妖吸食了生命的女嬰?”
“我不清楚了。”老頭兒先回答她的話:
“沈莊的城主府內,藏有大量典藏,裡麵有沈莊一些史料、族譜,據說記載的東西可以追溯至幾百年前,興許在那裡可以找到線索……”
雖說沈家的人不知道這九幽鬼王身份,但沈老爺提供了這樣一個消息,對宋青小來說也算有用。
她點了點頭,老道士見吳嬸問話,正欲開口間——
那老頭兒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麵色一變。
正在此時,一道高亢的女人尖聲慘叫響起,像是份外痛苦。
同時一道長長的龍吟響徹沈莊,金芒大作之間,‘轟轟’雷電在沈莊上方穿梭。
“嗬嗬……”
沈家的大廳之內,原先那些已經死去的神色各異的沈家人表情齊齊變了。
一瞬間,廳裡的每一個男女老少的臉都變得木然而僵硬。
‘嗤!’
明亮的火光緩緩異變,化為暗紅。
雪白的燭體之內像是有血液透出,隨著融化的蠟液往下湧,頃刻之間將蠟燭澆成了暗紅的血色。
光芒變得鮮紅一片,將大廳染為血色的世界。
沈進峰的那張恐怖的臉變幻,黑氣之內隱約顯示出他曾經的麵容。
隻是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此時露出一種邪惡到極致的神情。
一道嬌笑從他口中發出,那是屬於一個女子的。
眾人大驚,正欲說話的老道士渾身緊繃,下意識的想拉宋青小的手,挺身而出,將一雙徒弟拉到自己的身後。
“緊張什麼?”
沈進峰的嘴中,吐出女子嬌滴滴的話語。
她的聲音像是變幻不定,找不到具體的位置處。
隨著她話音一落,沈進峰的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同時大廳的左側,一個男人僵硬的表情變了:
“你們不是在找我麼?”
她發出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響,輕言細語的道:
“我不是來了?”
那聲音飄忽不定,所到之處每一個死去的沈家人,都成為了她的寄宿體,讓她在這些死屍之中穿梭自由。
血光越來越盛,大廳正中的老頭兒、老太太以及財叔等人的表情都變了。
“我無處不在,想要找我,又何必如此大費周折?”
老頭兒的口中,發出一聲女子如嗔似怨的語氣,與他的模樣、臉色相比,更添詭異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