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伸進青草中,忽然觸碰到一個軟綿綿、暖乎乎的東西,這東西碰觸到她的手,還動了一下,然後卷起來,纏著了她的手背。
纏著……周建英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她嚇得臉色煞白,飛快地縮回了手,然後也把躲在草堆的裡那條蛇給帶了出來。
這是一條青色的有胳膊那麼粗的蛇,估計有兩三米長,想到自己剛才竟然抓了這玩意兒,周建英又怕又惡心,她嚇得尖叫起來,背簍、鐮刀都沒要,撒丫子就往山下跑去。
她跑得很急,沒留意到草叢裡的那塊臉盆大的石頭,被絆了一跤,頭往下栽去。山坡本來就是傾斜的,有一定的弧度,她這一栽倒,重心失衡,人像塊冬瓜一樣,骨碌碌地直接滾到了山坡底下,麵朝下,趴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山上,挖野菜采蘑菇的幾個孩子看到這一幕都慌了。大東拉著王曉的袖子:“怎……怎麼辦?”
王曉其實比大東心裡更沒底。因為周建英會被那條突然冒出來的嚇得滾下山坡都是因為他。是他偷偷把薑瑜給他的那張黃紙綁在一個小石子上,然後扯開一條縫,從山上丟進了草堆裡。
要是周建英有個好歹,那……都是他害的。
他害死人了……王曉渾身發寒,手不受控製地顫抖。
“王曉,你怎麼啦?”大東看出他的不對勁兒,扭過頭問。
王曉回過神來,發瘋一樣往山下跑去。
其餘幾個孩子見了,追上去的追上去,叫大人的叫大人。
***
周老三接到消息的時候,人都懵了。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飛快地爬上了岸,連草鞋都忘了穿,光著腳就往北鬥山跑去。
等周老三趕到的時候,山腳下已經圍了好幾個人,沈大娘坐在地上,抱著周建英。
周老三看著女兒緊閉的雙眼,心裡發顫:“大娘,建英,建英她……”
“老三啊,你彆太擔心,建英身上沒有外傷,現在昏迷了,二狗子已經跑去喊楊醫生了。”沈大娘安慰他。
聞言,周老三提起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腿一軟,坐在了地上,眼巴巴地看著女兒。
在周老三焦灼的等待中,楊醫生拎著醫藥箱趕了過來,他給周建英做了個簡單的檢查,然後說:“山坡上都是草,有緩衝,沒什麼嚴重的外傷。回去好好休息,這兩天留意點,她要是有惡心、頭暈、嘔吐之類的症狀馬上讓人來叫我。”
周老三舔了舔唇,鬆了口氣,他站起來,感激地看著楊醫生:“麻煩楊醫生跑這一趟了,不開點藥嗎?”
楊醫生拿出一瓶紅藥水給他:“塗在傷口,一毛錢,回頭把錢送到衛生院來。”
“好。”周老三連忙應是,然後在鄰居的幫助下背起了周建英,把她送回了家。
周建英昏迷了一個多小時,快到傍晚的時候才醒了過來。
守在床邊的周老三見她睜開眼,心裡頭說不出的高興:“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周建英眼神有些迷茫,怔住了一會兒,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她惡心得不停地搓手:“爸,有蛇,好大的一條青蛇……”
“放心,你回家了,沒事的。”周老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想到以後還要去北鬥山割牛草,周建英就怕得慌。
她緊緊攥住周老三的衣服,眼巴巴地說:“爸,爸,我跟薑瑜換回來,好不好,讓她去割牛草,我曬穀子,我以後再也不偷懶了,我一定好好曬穀子。”
她現在一想起那種軟綿綿的觸感,心裡頭就發毛,真是一步都不想踏上北鬥山了。
周老三見女兒嚇成了這樣,哪還有不依的:“好,咱不割草了,待會兒爸就跟她說。”
周建英這才安靜下來。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家子齊聚,周老三捏起拳頭,抵在唇間咳了一聲,看向薑瑜道:“小瑜啊,建英這孩子毛毛躁躁的,割個草都能摔下山,還把自己給摔傷了。楊醫生說,讓她這幾天臥床休息,我琢磨著啊,割牛草這活輕鬆,農閒也有工分拿,讓出去便宜了彆人多不劃算。這幾天就辛苦你了,上工下工的時候,抽點功夫把給割兩背簍牛草。”
這跟他們先前說的不一樣啊,周建英不乾了,她可不想山上割牛草,當時就想反駁,被周老三一眼給瞪了回去。
薑瑜從飯碗裡抬起頭,瞥了周老三一眼。人才啊,使喚人都使喚得這麼高明,難怪原主那個小姑娘在他手底下沒有翻身之力呢。
周老三名義上說讓薑瑜幫忙割幾天草,但薑瑜所料不差的話,周建英這“病”肯定會折騰到秋收後才好。那時候村裡也沒這麼忙了,養牛的活不是就順理成章地交到了薑瑜手裡。她一個人要乾兩個人活,賺兩個人工分,真是好算計!
而且周老三說得很客氣,也有正當理由,她若是無緣無故拒絕了,說出去,還是她沒理。不過嘛,今天周老三不大走運,她已經有了借口,還是會讓周家人眼紅的借口。
薑瑜故意看了馮三娘一眼,用驚訝地口吻說:“周叔,我媽沒告訴你嗎?”
周家三口齊刷刷地望著馮三娘。
馮三娘握緊了筷子,小聲說:“那個,忘了說,今天翔叔說讓薑瑜去村小做代課老師。”
薑瑜也揚起一抹笑容解釋道:“翔叔和林主任心好,說我身體不好,乾不了重活,特意照顧我,給我找了這麼個輕鬆的活。我能得到這個活,還多虧了周叔,要不是周叔供我上高中,這種好事,還輪不到我呢!”
做代課老師,意味著薑瑜以後不用每天都跟著下地了,每個月還有十幾塊錢的工資,以後大家見了薑瑜都要喊一聲“薑老師”,這可是比割牛草好幾十倍的活兒。她處心積慮搶了薑瑜的割草的工作,最後卻成全薑瑜吃上了國家糧,周建英心裡嫉妒得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