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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穀子, 田裡的活輕鬆了很多, 下工的時間也早了一些。

周老三拿著鋤頭回來時,天還沒黑。他把鋤頭放下後, 坐在院子裡, 吹著風, 卷了土煙嗒嗒地抽了起來。

馮三娘在廚房裡忙活,她先燒了一壺水, 給周老三泡了杯茶,放到他手邊,然後往臥室裡去盛米做飯。

推開門,馮三娘就嚇得尖叫了一聲。

“吼什麼吼?”周老三眯著眼, 喝了口茶,不高興地說。

馮三娘都急得哭了出來:“老三,你快過來, 咱們家遭賊了……”

聞言, 周老三馬上站了起來, 幾步跨到門口,往裡一看, 兩口子的房間被翻得亂糟糟的,衣服丟了一地,兩口木箱子也被掀開了, 裡麵翻得亂糟糟的。

他的錢,周老三臉色大變,跑過去, 一頭紮進箱子裡,好一陣摸索,找了半天,什麼都沒找到。他又把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一件一件翻了個遍,還是沒有。

周老三不死心地又找了一遍,把整個房間都翻了一圈,結果還是沒找到錢,他急得雙眼暴凸,手背上青筋暴跳。

見狀,馮三娘就知道錢是丟了,抹了抹淚,走過去問道:“丟了多少錢?咱們找翔叔?這大白天的,賊人這麼猖狂,左鄰右舍說不定有人看到呢?”

“讓開!”周老三一把將馮三娘推開,然後大步出了房間,穿過堂屋,啪啪啪地用力敲打著周建英的房門。

周建英看了半下午的書,腦子都看懵了,昏昏沉沉的,她熬不住,倒在床上睡了過去。剛睡著一會兒就被敲門聲給驚醒了,周建英的心情很不好,下了床,趿著鞋子打著哈欠,走過來拉開了門:“爸,是你啊,有事嗎?”

周老三張口就問:“錢呢?我的錢是不是你拿了?”

前兩天這孩子還私底下問他要錢,說要去市裡買什麼輔導書,被他拒絕了,保不齊這孩子就動了歪念頭。

也不怪周老三懷疑周建英,因為周建英一整個下午都在家裡,她的房間跟周老三兩口子的房間就隔了一個堂屋,真有賊人進了屋翻箱倒櫃,這麼大的動靜,沒道理,她不可能一點都沒察覺。

周建英腦子還有發暈,聽到周老三的質問,很不高興:“什麼錢啊?我又沒拿過你的錢!”

她這話並不能說服周老三,女兒這段時間以來多手高眼低他比誰都清楚。拉下臉,周老三再次重複了一遍:“我放在屋子裡的錢,你要是拿了就趕緊給我拿出來。這些錢可是我們家所有的家當,糧食不夠吃的時候,還等著它們救命呢!”

馮三娘也走了過來,抹了一把淚附和道:“建英啊,今年秋收就我跟你爸上工,分的糧肯定不夠吃,你要是拿了錢就趕緊拿出來。不然咱們一家來年鐵定餓肚子。”

連馮三娘也敢把屎盆子往她腦袋上扣!周建英火了,起床氣加上最近學習不順,又被人冤枉,她火大得很,指著馮三娘的鼻子就開罵:“你什麼東西?彆說我沒拿我爸的錢,就是我拿了又怎麼樣?這是我爸的,我不能用,難道給你帶來的那個拖油瓶用?”

啪!

氣急的周老三一巴掌扇了過去,打得周建英眼冒金光,她好半晌才反應來,捏著鼻子一哭,恨恨地說:“好,好,果然是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你這麼不待見我,那我走,我再也不回來了!”

“走可以,先把錢交出來。”周老三抓住了周建英的胳膊,怕她把錢帶出去,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四十多塊啊,可以買好幾百斤大米了。

周建英捂住鼻子抽噎:“我都說了我沒拿過,你為什麼老懷疑是我拿的?你還當我是女兒嗎?”

周老三恍惚的腦子忽地一清,是啊,他為什麼會一門心思地認定是女兒拿的呢?

沒錯,目前來看,周建英確實有嫌疑,但這是他唯一的女兒,真背上這個名聲在村裡還怎麼做人?他到底在做什麼?周老三覺得自己魔怔了。

他甩了甩頭,看著周建英臉上的那個巴掌印,有些心虛,放軟語氣說:“我和三娘的屋被人翻了個底朝天,家裡的錢全被人拿走了。而你,這一下午都在家,你就沒聽到什麼動靜?”

“多少錢?”周建英聽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也跟著急了,顧不得生周老三的氣,緊張地問道。

周老三伸出四根指頭:“四十多塊,全沒了!”

最近破太多財了,先是在城裡取的那三十塊連同他身上的幾塊錢不翼而飛了,然後在莊師伯那裡又花三十塊,今天一下子又去了四十幾塊。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他們家就沒了上百塊啊,村裡除了村長家,其他的,無論哪家那戶忙忙碌碌一整年,還攢不下一百塊。

想到這裡,周老三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

四十多塊對後世見過各種奢靡場麵的周建英來說,這個數字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她更在意的是:“爸,咱們家就這麼點錢嗎?”

“田裡刨食,連肚子都填不飽,還有養你們三個,一年忙到尾,能不欠債就不錯了,你還嫌少?那你給我多拿點來啊!”周老三不爽地瞪了周建英一眼。這孩子的心也不知怎麼地,越養越大,四十多塊都不放在眼裡。

聽周老三這一說,周建英才想起,這是家家戶戶都窮得連飯都吃不飽的七十年代,四十多塊確實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會不會是薑瑜拿的?你們走了之後,她還在家。”周建英想也不想就把這個事栽到了薑瑜身上。

馮三娘一聽,趕緊搖頭:“不會的,小瑜膽子小,哪敢偷錢啊!咱們還是快快問問左鄰右舍,說不定有生人路過。”

她話音剛落,薑瑜就拿著墨水慢慢悠悠地回來了。

聽見自己的名字,薑瑜訝異地抬起頭,看著他們三個:“你們在說我?有事嗎?”

馮三娘在圍裙上搓了搓手,問道:“小瑜,你進沒進過我和你周叔的屋?”

來了,薑瑜心裡敞亮,麵上卻一片無辜:“我從不進你們的屋啊,怎麼啦?吃過午飯,我本來想備課的,發現墨水用完了,向建英姐借,她打開門說她的墨水也用光了,然後我就自己去供銷社賒了一瓶,等下個月發了工資再去把錢還上。我出門的時候還撞上了周五嬸,那時候她家四娃子還在吃飯,對,建英姐?”

薑瑜把村子裡的人證都拉了出來,周建英不好再往她身上潑臟水,哼了一聲,算是承認了。

聞言,周老三狠狠瞪了周建英一眼。都這丫頭,非要跟薑瑜較勁,明明有墨水,卻不肯借給薑瑜用一下,害得這孩子老大遠地跑去買墨水。不然,多了薑瑜在家看著,興許賊人還摸進來就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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