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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瑜的手已經得到了解放,她從床底下拽出一個裝滿白色米分末的塑料袋子,遞給了公安同誌:“就這個,他們說可以賣好多錢。被我看到後,他們說不能讓外人知道,就把我抓起來,捆綁著丟到了床底下。”

頓了一下,薑瑜天真地看著兩個公安:“公安叔叔,這不是麵粉嗎?這麼小一袋麵粉能賣很多錢嗎?”

兩個公安對視一眼,神色都凝重了起來,拿著袋子,隔著塑料袋捏了捏這米分末:“不像是麵粉,精麵也沒這麼白。”

現在的麵粉沒放增白劑,精麵實際上也是呈米黃色,微微發黃,不會很白。而且也沒人會因為一袋麵粉把人給捆綁起來。

瞧見找了半天都沒找到的白米分竟然藏在了床底下。禿頂和老謝齊齊變色,話都說得不利索:“這……這,這是見鬼了,這不是我們的東西!”

明明是在倉庫不見的,這東西怎麼跑到他的床下來了?

禿頂臉都嚇白了,老謝也是一副見鬼了模樣。他一開始懷疑是禿頂拿的,所以從倉庫出來的時候一直盯著禿頂,兩人後來都在一塊兒,沒瞧見過禿頂有什麼小動作啊。而且這大夏天的,禿頂就隻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條褲子,身上也沒藏這麼大個袋子的地方。

莫非是那小丫頭搞的鬼?禿頂瞪著薑瑜:“你……你究竟是人還是鬼?”

他還是傾向於是鬼,人哪兒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藏到床底下去。

薑瑜被他一指,嚇得一個瑟縮,偏頭躲到了公安的背後。

公安見了,馬上擋住禿頂和老謝的視線,然後安撫薑瑜:“小姑娘不要怕,我們已經將你救出來了,他們傷害不了你的。而且,你還幫咱們立了大功,要不是你,還讓這兩個家夥跑掉了。小姑娘不錯,不愧是咱們軍屬,回頭我向局裡申請,一定要好好給你記一功。”

功不功的,薑瑜不在乎。她更高興的是順利瞞過了公安,把一切都栽到了禿頂和老謝的頭上,這下總沒人再懷疑她了。

至於禿頂和老謝不肯承認的事,薑瑜一點都不擔心,等回了公安局,驗出塑料袋裡的白米分,禿頂和老謝就是罪大惡極的壞分子,誰會信兩個壞分子的話呢!而且這年月工廠門口也沒有監控器,反正禿頂和老謝是百口莫辯了。

兩個公安不顧禿頂和老謝的反抗,將他們拉了起來,然後把那一袋米分末和掉在地上的錢全撿了起來:“走,有什麼話回局裡說。薑瑜,你也跟咱們一塊兒回去,等天亮了,我們送你回家。”

他們倆押著禿頂和老謝出了化肥廠,薑瑜慢吞吞地跟在後麵,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人贓俱獲,他們這下肯定逃不掉法律的製裁了,公安有的是審訊手段,也不愁挖不出藏在他們後麵的那個幕後主使。

這邊的事情算是告一個段落了,不知道莫雲道長他們那邊怎麼樣了,希望他們一切順利,能平平安安地把莫離給帶回來。

***

莫離拿了錢之後開著拖拉機出了城,一路上都非常順利。這個點,幾乎所有的人都睡了,馬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他不知是膽怯還是困乏了,哼起了跑調的曲子。

拖拉機出了城,在泥土路上疾馳,揚起大片的灰塵。

初陽道人輕輕拍了拍莫雲道人的手,附到他耳邊問:“已經出城了,附近沒人,要不要強製讓他停下來?”

莫雲道人搖頭。他這個徒孫天真得很,又對那個叫“建新”的深信不疑。現在讓他停下,他恐怕還會以為他們是在害他,少不得一通爭執。

對於這種是非不分又愚蠢的不孝徒孫,不給他點深刻的教訓,他哪裡會知道人間險惡,是非對錯。

於是兩人坐在車鬥裡沒動,任憑莫離將拖拉機開上了山,又開下了坡,起起伏伏,徜徉在寂靜的原野中。

開了快一個小時,莫離有些尿急,不過拖拉機剛好開到一個山坡下,正要爬坡,他也不敢停下來,因為拖拉機爬坡特彆費勁兒。這一停,待會兒要爬上坡就得費更大的勁兒,特彆磨人。

不如忍兩分鐘,等拖拉機爬上了山坡再說。

他一鼓作氣將拖拉機開到山坡上,然後用力拉緊了刹車,準備停下來解決生理需求之後再繼續趕路。

可不知怎麼回事,拉了刹車也沒用,拖拉機繼續往前開,而且因為現在是下山,拖拉機的速度較之先前更快,轟隆隆地向山坡下俯衝而去。

莫離驚呆了,趕緊用力又拉了拉刹車,但還是沒用。車子飛快地衝下山,碾起地上的小塊的石子,飛了起來,差點打到他臉上。他急得滿頭大汗,一邊拉刹車,一邊不停地嘟囔:“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車子壞了嗎?”

他慌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隻盯著刹車去了,沒留意到方向盤歪了,車子跟著晃動起來,車頭一晃,差點撞到路邊一棵水桶粗的大樹。

莫離反應過來,趕緊重新將車子拉上,然後哭喪著臉說:“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救救我,我不想死……”

這個坡度很斜,最下方看不到儘頭的山路像一隻野獸的大口,黑漆漆的,大張著,就等他自投羅網。

他嚇得失禁,褲子都濕了,臉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滾。越是著急越容易出錯,這段路窄不說,路邊還有不少石頭,慌亂之下,莫離幾次三番都撞到了石頭上,撞得車身不停地晃動,讓他更加不好控製車子。

更要命的是,前方這個路口,一麵是塊磨盤大的不規則的大石頭,另一麵是一道臨河的懸崖,中間的路隻有四五米寬,僅容一輛車險險通過。若是平時,莫離是很可能平安通過這一關的,就算過不去,他也能及時拉下刹車。

但今天自從知道刹車失靈後,他就慌了,手心裡都是汗,握住方向盤的手都在抖。這一慌就又出了錯,車子直接衝向了懸崖。

發現開到了懸崖邊上,莫離趕緊用力轉動方向盤,但遲了,車頭已經衝了過去,壓得懸崖邊上的一塊比較軟的泥土撲通一聲掉進了河裡,而車子還在繼續往前。

懸崖邊上這條河是黎市最大的河流,有四五十米寬,七八米深,現在的豐水季節,河流湍急,他真掉進河裡,又不會遊泳,哪還有生還的可能。

莫離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但在拖拉機快要衝出去的那一刻,一隻枯瘦的手抓住了他,把他拽了回來,丟了出去。

莫離重重地摔在地上,地麵上銳利的石子劃破了他的背,很痛,很痛,但莫離卻激動得哭了出來。

這種痛是他還好好活著的證明。沒有經曆過生死,他這樣的年輕人哪知道活著的可貴。

曾經,有一段時間師公生病,家裡揭不開鍋,隻能天天去撿掉在地裡變黃了的老菜梗子回家為生,一日三餐都是這種水煮的各種老菜梗和一些苦澀難咽的野菜。每天半夜裡都餓醒,他隻能跑到水缸前拿起瓢,喝整整一瓢填飽肚子,以抵禦饑餓。那時候他就想,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這麼痛苦地活著有什麼意思呢?

所以等師傅拿出吃的給他,告訴他有額外掙錢的法子時,他就心動了,什麼都不顧,完全聽師傅的,哪怕知道是錯的,是違法的事,隻要能讓他填飽肚子,哪怕有一天會死,他也不怕。

可當死亡真正來臨時,他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自己。

他想活著,哪怕一貧如洗、三餐不繼、哪怕卑微如塵地活著,隻要能活著,不顧多苦多累,他都願意。

莫離捂住臉傷心地哭了起來,這時候一隻溫和的大掌輕輕撫著他的頭。

他抬起頭,訝異地喊道:“師公!”

莫雲道長把他的頭按在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好孩子,是師公沒照顧好你,是師公沒教導好你和你師傅。聽師公的,咱們去自首,師公在外麵等著你,等著你出來,好好做人!”

莫離抬起頭,看著老淚縱橫的莫雲道人,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反手抱著老人瘦弱的身體:“師公,我錯了,從今往後,我都聽師公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九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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