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原上,一條數十萬人的隊伍在慢慢的往前行走,他們拖牛趕羊,肩上扛著各自的家當前行,在白皚皚的雪地上踏出了一條漆黑的,深深的腳印,如同一條巨大的蟒蛇遊過這片雪原。
而在這條巨蟒的身後,是剩下了不到一半人口,無聲的庫倫城。
不斷的有人回頭,含著熱淚看著自己的家鄉,但隨著他們的腳步往前,這個時候,庫倫城也已經快要看不見了。
這條隊伍不是彆人,正是從庫倫城內走出的倓國人。
在國君的帶領下,他們隻能舍下自己的家鄉,帶上全副家當踏上慢慢的征程。不停的有人含淚低喃著:“我們為什麼要走?留下來不行嗎?”
旁邊有人歎了口氣,道:“仗就要打起來了,不走怎麼行?”
“打仗怕什麼?咱們什麼時候怕過打仗?”
“唉……”
這句話,沒有人能回答,也沒有人明白,為什麼他們過去幾十年還能侵占整個中原王朝;之後,前十幾年的時間雖然被趕出了中原,可至少還能留在庫倫城,跟那個戰神一樣的中原皇帝,曾經的燕王打一打,甚至有一次,他們還能打到北平城下;但現在,他們隻能遠離家鄉避禍。
失敗和頹廢的情緒,在眾人的心裡慢慢的滋長著,好像有一片陰雲,籠罩在他們的頭頂。
而這種沉悶的感覺,壓得蒙克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他用力的吸氣,喉嚨裡發出如同野獸低咆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胸膛裡膨脹,隨時都會崩裂一樣,守在馬車旁的宮人立刻捧著手帕湊到他的嘴邊,隻見蒙克蒼白著臉,吐出了一口帶血的濃痰。
宮人臉色慘白,也不敢多看,隻急忙將手帕包了包,便丟到一邊去了。
另一邊,騎著馬跟在馬車前的兩個朝臣對視了一眼,他們雖然已經許多年沒有上馬征戰過了,可倓國人到底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這個時候騎馬走在雪地上雖然有些狼狽,倒也並不太難走,隻是看著蒙克這個樣子,讓他們的心情越發沉重複雜。
那老一些的朝臣紅著眼睛,輕聲說道:“陛下,我們真的就要這樣,舍下庫倫城嗎?”
蒙克咬咬牙,咽下了口中的腥甜,然後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們,仍不信我?”
“不,我們哪敢不信陛下,隻是——”
那老臣終究是不舍,一步三回頭的看著倓國人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庫倫城,再看看周圍攜兒帶女,帶著全部家當跟著他們遷徙的倓國人,這樣的遷徙對他們來說太過殘忍,尤其是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裡,前方險惡未知,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去哪兒。
那老臣輕聲說道:“我們就這麼走了,把偌大一個庫倫城舍棄在這裡,大家都不甘心啊。”
“不甘心……”
蒙克臉色蒼白,他呆呆的仰頭望著天空,頭頂的蒼穹沒有一絲光亮,隻有沉重的陰雲黑壓壓的籠罩在頭頂,好像一隻巨大的手掌籠罩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雪原上,他的一雙眼睛望著這樣的蒼穹,幾乎也失去了神采。
他長歎了口氣,然後說道:“我,難道就甘心?”
“陛下……”
“可是,我要為整個倓國,為所有倓國的百姓著想。”
雖然這些年他性情大變,變得喜怒無常,甚至殺人如麻,服侍在他身邊的人已經換了一波又一波,這兩個朝臣每日陪在他的身邊,也像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但這個時候,卻聽著他的口氣裡透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清醒,甚至有一點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