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衣抬頭看了他一眼。
祝烽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眼神溫柔得不像話,若是這個時候隨便找一個人進來,告訴他眼前的這位是當朝皇帝,當初鎮守北平的燕王,肯定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遲疑的時間久了一些,祝烽抬頭看向他:“嗯?”
鶴衣立刻說道:“這,微臣的職責是為皇上草擬聖旨,至於聖旨擬好之後要不要發,何時發,這些都是皇上聖裁,微臣不敢置喙。”
祝烽淡淡笑了一下。
他說道:“朕知道,你從來都是想得多,說得少。”
“……”
“但今天,朕還是想要聽你說一說。”
“……”
鶴衣也大概明白,祝烽今天是一定要自己開口,說出一個所以然來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皇上,依微臣看,不變應萬變,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不變應萬變?”
祝烽挑了一下眉毛:“你的意思是,朕不應該下發這道聖旨?”
鶴衣道:“微臣想,在這件事徹查清楚之前,皇上可以以不變應萬變。”
“……”
祝烽沒有說話,而是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突然輕笑了一聲。
鶴衣急忙低下頭去。
自從祝烽登基為帝之後,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像過去在北平燕王府,或者靖難之役在戰場上那樣,雖然祝烽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其他的意思,但鶴衣心裡很明白,“皇帝”和“燕王”,是不同的。
伴君如伴虎。
他在細細思索,自己剛剛的話中,有沒有什麼不妥。
而這時,祝烽懷中已經熟睡的小安平發出了一聲很輕的咂嘴的聲音,祝烽立刻低下頭去,眼中的溫柔立刻漫了出來。
他用手指輕輕的碰了一下小安平肉唧唧的臉。
半晌,說道:“好罷,你先下去吧。”
鶴衣道:“那聖旨——”
“朕,再想一想。”
“是。”
鶴衣的眼中閃過了一點笑意,但也是一閃而逝,行了個禮,便轉身退出了禦書房。
祝烽懷抱著小嬰兒,抬頭看了一眼禦案上的聖旨,便轉身將小安平抱進了禦書房一邊休息的內室,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還拉過一邊的被子一角,給她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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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之內,陰氣沉沉。
陽光幾乎照不進這個地方,所以,空氣中迷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潮濕,又難聞的氣味。
長長的甬道,幾隻老鼠吱吱叫著,跑了過去。
而在甬道儘頭,是一間很大,也是唯一能看到一點陽光的牢房,因為這裡開了一扇窗,雖然很高,但有一縷陽光,能勉強照進來。
也照在了許妙音的臉上。
她坐在牢房冷硬的石床邊,床上隻鋪著一些稻草,而祝成軒,就躺在上麵。
今天上午,他剛剛過了堂。
雖然許妙音也開口阻止了——之前,她就是這樣阻止那些人來碰祝成軒的,但今天卻不行,因為那些獄卒說,他們是奉皇命。
皇上下旨,要徹查這件事。
許妙音可以做任何事,但就是不能違抗祝烽的命令,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祝成軒帶走。
半個時辰後,當他再回來,幾乎已經不省人事。
他的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傷痕,但許妙音知道,牢中這些獄卒要動手,多得是辦法,讓人看不見傷,但痛欲不生。
祝成軒那張清俊的小臉上,汗水因為疼痛,不斷的往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