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函夫婦已經離開,一點紅也無需再和顧慎言擠一間房了。
他的私人物品很少,除了那把從不離身的劍,就隻有幾件換洗衣物,不消半刻功夫便能收拾好。
這幾件衣服還是兩個月前,一點紅剛來這裡的時候,顧慎言帶他去城裡買的。
那時還是春末,江南這邊正值梅雨時節,習武之人的體質雖比常人強健許多,沒那麼容易染上風寒,卻也不是絲毫不畏寒熱,所以這幾件衣服,大部分都是稍厚的春裝,隻有一兩件輕薄些的,適合在初夏時節穿。
但現在已經過了小暑,馬上就要到一年中天氣最熱的時候了。
顧慎言見狀,便忍不住對一點紅說道:“這幾天剛好有空閒,我帶你去城裡再買幾件衣服吧,你跟包子都該添幾件夏裝了……這筆花銷可以從工錢裡扣。”
包子其實並不缺夏天穿的衣服,有錢任性的顧老板早就幫他添置好了一年四季所有的衣物。
顧慎言也沒真打算把花銷從工錢裡邊扣出來。
他之所以要這麼說,是怕一點紅會因不好意思而推脫拒絕。
這也不是沒前例的,上個月發工錢的時候,一點紅就不肯收,硬塞給他也沒用,最後還偷偷給放回櫃台的抽屜裡了。
顧慎言拿他沒辦法,隻好說是先給他記在賬上,等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去領。
“好。”
一點紅這次果然沒有拒絕。
顧慎言還以為是自己的‘小計謀’生效了,卻不知包子早在私底下,就跟一點紅炫耀過這件事了。
一點紅之前不肯收工錢,是因為他那時候隻當顧老板是自己的恩人,一心想要報答對方的恩情,覺得自己給顧老板打一輩子白工都是應該的。
隻有這樣做,才能減輕他的虧欠感。
但今時不同以往。
和顧老板關係變親近之後,他雖然仍舊會惦記著報答顧老板的恩情,可心情卻不再那麼的迫切了,也不會再把這份恩情當做沉重的負擔。
他已經可以坦然的接受顧老板的好意,甚至還會因此……而感到喜悅。
相處的時間越久,一點紅就越了解顧慎言的秉性。
他知道顧慎言隻是表麵看起來溫和。
顧慎言不會像花滿樓那樣,對所有人都很溫柔,隻有被他承認的人,才能得到他的關懷與嗬護。
這份心意對一點紅來說,彌足珍貴。
……
翌日,顧慎言關上店門,帶著一點紅和包子進了城。
陸小鳳跟他們同行,但進城之後就和他們分開了,說是身上沒錢,打算去賭場溜達一圈兒,估計要等到晚上才會回去。
叫他們買完衣服不用等自己彙合。
賭場在城北,而顧慎言三人要去的是城東。
城東有條街專門經營服裝生意,各種成衣鋪應有儘有,有收費低廉專為尋常百姓服務的店鋪,也有收費高昂專供有錢人消費的店鋪,無論男女老少,都能在這裡買到合適的衣服。
所以這裡人流量特彆大,顧客們絡繹不絕,熱鬨非凡。
包子甭提有多興奮了。
小孩子嘛,總喜歡去一些熱熱鬨鬨的地方,郊外風景雖好,但是過於冷清,閒餘時隻能逗雞遛馬,可把他憋得夠嗆。
這會兒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放風,他簡直是看啥啥都新鮮,都快走不動道了。
完全忘記了要買衣服的事情。
街邊有叫賣糖葫蘆的小販,就是那種扛著竹竿,頂上用稻草紮成一圈,上邊插著一根根糖葫蘆,邊走邊賣的小販,顧慎言見他眼饞,就給他塞了幾粒碎銀子。
“自己玩兒去吧,不過彆走太遠,我和一點紅去那邊的第三家店看看,你過兩刻鐘之後來找我們彙合。”
“老板萬歲!”
包子立馬歡呼起來。
顧慎言抬手在他腦門兒上輕輕敲了一記,又叮囑了幾句,讓他把錢收好,如果遇到了壞人就大聲叫喊,見包子認真的把這些話都聽完了,才帶著一點紅離開。
說實話,顧慎言倒不是很擔心包子的安危。
這小子鬼靈精得很,警惕性很高,也會看人臉色,大概是以前乞討時看慣了人情冷暖,現在雖然被他養回了一些少年天真,但心理肯定會比同齡人更成熟一些。
沒那麼好騙,也沒那麼好欺負。
如果發現情況不對,他一定能迅速的反應過來。
顧慎言會叮囑那幾句,隻是抱著以防萬一的想法,怕他玩過了頭一時疏忽大意。
帶著一點紅走進那家名叫飛雲閣的鋪子,拒絕了夥計的招待後,顧慎言輕車熟路的上了二樓。
看得出,他不是第一次來這家店。
一點紅下意識仔細觀察了一遍周圍的環境,發現這家店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格外的豪華大氣上檔次。
店內麵積極大,隻一樓就劃分出了四五個不同的區域,有賣珠寶首飾的,也有賣男女老少成衣的,每一件衣服都很精致,用料不凡。
店內的客人也各個都是有錢人打扮。
正好有個客人已經選好了衣服在結賬,一點紅下意識聽了一耳朵,結果被掌櫃報出來的價格驚得一愣。
隻三件衣服,就值七百兩銀子?!
“怎麼了。”
聽到後麵的腳步聲忽然停頓,顧慎言下意識回頭望去,就見一點紅麵露遲疑之色,欲言又止。
他想說這家店太貴了,他的工錢可能會不夠用。
顧慎言大抵能猜到他的想法,便笑道:“放心,我沒打算多買,過幾天要去花家賀壽,我隻是想給你和包子買兩件更體麵些的正裝。”
去參加壽宴的時候穿著體麵是對主人家的禮貌。
而且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
以貌取人是常態。
考慮到當天可能會有不少武林名宿和富商貴胄參宴,顧慎言怕包子和一點紅穿著過於樸素,會受人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