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興:……
來喜:……
夏兒:……哇!
阮瑤的聲音是極好聽的,緩下來便如呢喃軟語,放輕了就是酥軟人心。
尤其是她的腔調十分獨特,尾音總是勾著人心顫。
可是,再好聽的聲音,聽著一條條的背宮規也會讓人變得麻木起來。
阮瑤從巾帽局背到了灑掃處,從人事調動背到罪責懲處。
每一條都清晰,每一句都明白。
夏兒不懂這些,聽的雲裡霧裡,可是來喜和韋興都是知道些的,更是越聽越心驚。
而此時,東明宮的石柱後,大殿下正與季大隱身在陰影處。
他們來時,便聽到阮女官慢悠悠的背著宮規條例。
站了好一陣,還沒背完……
趙弘往那邊瞧了瞧,見有巡邏的侍衛經過,便擺了擺手,讓他們走遠些,而後大殿下對季大低聲道:“那都是誰?”
季大看了眼,迅速收回視線,雖不知道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可他還是很有眼色的放低聲音回道:“阮女官,來喜公公,宮女夏兒,還有韋興公公。”
趙弘能看到,阮瑤用拂塵往前頂著,明顯對韋興沒有善意,便問道:“韋興與阮女官有何齟齬,細細說來。”
季大能坐穩太子身邊的親衛統領,自然不比常人,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都要知道。
在阮女官被調入內殿後,季大就把把阮瑤擺在明麵上的事都查了個一清二楚。
這會兒便把聲音放得更輕,迅速的說了幾句。
而後,趙弘原本平靜的神色登時麵沉似水,那雙眼睛都有些森然。
季大低了低頭退到一旁,他保證自己沒有添油加醋,實在是這件事情本身就足夠糟心。
可趙弘到底沒有立刻出麵,因為他知道,自家瑤瑤看起來溫溫和和,對待自己尤其耐心,可是骨子裡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也有手段。
若是沒主意,不可能自己就私下決定給太子隱瞞病情,若是沒手段,怕是不會輕易瞞得了這麼久。
況且如今瞧著阮瑤並未落於下風,自己也沒必要去奪了她的風頭。
自己的仇,還是自己親手報來的痛快些。
而此時,阮女官的宮規也終於背的告一段落。
阮瑤伸手拉住了夏兒的胳膊,把她拽到了自己身邊,對著韋興淡淡道:“若是對食,按照慣例你該去找她的管事嬤嬤說清楚,若是調換局所,也要提前說明。如今韋公公說要談宮規,那這條條規矩皆說明韋公公此舉不合宮規不合禮法,皇後娘娘公正嚴明,總管公公也分得清是非曲直,真要分說,隻怕你也討不到什麼好處去。”
況且,誰真得敢去鬨到董皇後麵前?
怕不是嫌活得太舒坦了。
韋興這會兒也不知道是急是氣,總歸是求而不得的怨氣混合上了發不出去的惱怒,最終就變成了本性暴露,直接上手去抓夏兒,嘴裡的聲音也不再是刻意裝出來的沉穩,而是刺耳的尖利:“如今還沒做上主子,倒來擺起主子款兒了?呸,什麼東西,還管我的事情,你讓開!”
夏兒猛地往後一縮,卻不躲,而是一把抓住了韋興的胳膊,上去就是一口!
她咬的結結實實,一點都沒有留力。
若非她的牙不算尖,隻怕早就咬了個洞穿。
韋興慘叫一聲,伸手就要打。
阮瑤則是搶先把夏兒護到身後,接著抬腿便是一腳踹出去。
這純粹是阮女官下意識地反應,全憑本能。
但就是這一下,竟硬生生的把韋興踢的飛出三丈,而後狠狠地摔到了銅缸之上。
這銅缸原本是用來儲水的,比起東明宮內的還要厚實些。
可韋興撞上去的時候,竟發出了一聲悶響,足見力道之足。
來喜目瞪口呆,夏兒也失了言語,季大更是瞪著眼說不出話。
隻有趙弘,一臉平靜,甚至還隱約有些笑意,嘴裡慢悠悠的嘟囔:“孤的瑤瑤就是厲害。”
一旁的季大一時間不知道是驚歎太子沉穩異常,還是感慨阮女官與太子進步神速。
眼瞅著韋興趴在地上吐血,趙弘終於現身而出,一步步走下台階。
來喜是最先瞧見趙弘的,立刻躬身行禮,夏兒雖然不認得這是誰,但是也跟著來喜下拜總是無錯的。
阮瑤則是正低頭活動著腳踝,見趙弘過來,正要動作,就被趙弘伸手托住。
大殿下低頭看了看阮瑤的腿,輕聲問道:“怎麼了?”
阮瑤怕嚇到自家殿下,轉而哄他:“殿下放心,不妨事,奴婢一時情急沒控製好力道,歪了下,活動活動就沒事了。”
趙弘聞言,立刻瞪了地上的韋興一眼。
挨踢就好好受著,居然還敢亂動?萬一扭到瑤瑤可怎麼辦?
這明顯偏心眼偏上天的舉動,太子殿下卻半點沒覺得不對,倒是讓一旁的來喜和季大麵麵相覷,然後都裝做完全沒看到。
宮裡嘛,難得糊塗。
有些事情心裡清楚就得了。
這時候,被撞得發懵的韋興回過神來。
他渾身上下都疼。
若隻是摔了一跤還沒什麼,實在是銅缸太結實,上麵還有虎頭雕刻,直接整個人砸在上麵後,韋興隻覺得內臟都快移位了。
他模模糊糊的看到太子在,立馬悚然一驚,趕忙跪趴在地上,聲音淒慘:“殿下……求殿下給奴才做主。”
之所以敢這麼說,是因為太子趙弘是出了名的端方自持。
他做事從來都是公平公正,沒有偏倚,無論是公事還是私情,從沒聽說過太子殿下有什麼偏頗之舉。
韋興覺得,他強迫夏兒,可畢竟是未成之事,既是未成,那就是做不得數。
可阮瑤“打”他卻是有目共睹。
算著阮瑤到太子身邊還不足一月,之前太子連對伺候許久的田嬤嬤都不曾留有情麵,阮瑤這般迫害宮人,素來端正的太子定然不會置之不理。
但等韋興昂頭去看時,就看到太子殿下神色平靜,聲音也是緩緩的:“孤隻看到你欺負宮女,倒沒見有誰打你。”
韋興一愣,而後又咳了兩口血,掙紮著道:“奴才,奴才這一身傷可不是作偽啊!”
太子微抬眉間,將阮瑤護在身後,不讓她瞧見這些臟的。
阮瑤則是輕輕拽了拽趙弘的衣袖,昂頭看他。
大殿下用袖口遮著,反握住了阮瑤的手。
阮女官一愣,竟是忘了掙開。
而後,趙弘瞥了韋興一眼,突然勾起嘴角,輕聲道:“孤隻看到,你自己往銅缸上撞,攔都攔不住,撞了一次又一次,嚇人得緊,怕是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