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盯著九九消寒圖看了一陣子,而後收回視線,重新坐回去,伸出手撿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
他的臉色淡淡的,可是腦袋裡的念頭一直沒有斷過。
這不對勁,很不對勁。
以前的小太子碰到過令他困惑的事情,隻是當時的他沒有細想,加上剛剛“新生”,一切對小太子來說都是新的,旁人知道的常識他一概不知,故而很容易被糊弄過去。
可是歸根到底,他就是趙弘。
哪怕記憶一片空白,卻依然是那個用層層警惕疏遠把自己包裹起來的太子殿下。
之前的記不得,可是醒來之後的事情小太子一件都沒有忘記過。
細細想來,其中是有不對勁的。
瑤瑤說的事情他總覺得自己沒做過。
前幾天白日醒來,衣衫完整。
還有他明明吃了很多東西,卻一點不覺得撐。
最後這點小太子挺高興的,不過顯然也不是尋常事。
可是到底因為什麼,小太子一時間想不通透。
這讓他的表情變得有些過於沉靜,眉尖微蹙時隱隱的還有些威勢。
若是被旁人看到,怕是要嚇到。
可是宿四郎不怕。
他從杌子上跳下來,啪嗒啪嗒的走到了小太子身邊,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昂起頭,那張肉嘟嘟的小臉蛋上帶了些好奇:“殿下,你生氣氣了?”
小太子把棋簍撂到一旁,伸手把小家夥撈起來放在腿上抱著,聲音輕輕:“沒有。”
“那為什麼不說話?”
“……累了。”
小太子歎了口氣。
他是真的不喜歡動腦子,剛剛想了那麼多事情,真的好累。
不過小太子還是記得和宿韞的承諾,他將盤子端過來,捏了一塊桂花糕遞到了宿韞嘴邊。
但宿小郎君並不喜歡被人喂,隻管伸手接過,然後認認真真的一口一口吃掉。
吃的心滿意足,吃的眉開眼笑。
等趙弘把他抱出來時,宿四郎已經沉沉睡去,嘴邊還有糕餅碎渣。
趙令容見狀立刻起身,讓跟著的嬤嬤把宿韞接過,而後看向了自家太子皇兄,臉上有了一抹笑。
即使三公主怕他,但那也是先敬後怕。
無論是趙弘的為人處世,還是他的謹慎嚴密,都讓趙令容格外敬佩。
同時,由他做太子總比讓董皇後的那個六皇子做太子強,對陳貴妃和三公主而言,她們已經和明粹宮勢如水火,理所應當的是站在趙弘這邊。
隻是之前趙令容怕這場大病壞了皇兄的身子,可如今看來,他恢複得不錯。
都能單手抱宿韞這個小胖子了。
小太子則是走到了阮瑤身邊,神色一片淡然,隻是偏頭看自家瑤瑤的時候,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委屈。
阮瑤立刻心領神會,悄無聲息的把胳膊伸向了他的背後,輕輕地在自家太子的胳膊上揉捏。
而三公主讓嬤嬤把宿韞抱走後,並沒有立刻告辭離開,而是將自己帶來的一壺酒取出,笑著道:“這是我母妃親手釀造的梅花酒,香甜如蜜,也不醉人,還能暖身,我便給皇兄帶了一壺來嘗個新鮮。”
小太子依然維持這屬於太子的高冷模樣,微微頷首,並沒說話。
阮瑤則是走上前去接了過來,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即使沒有開封,也能隱約聞到酒香。
以前送過親手培育的菊花名種,今兒又送來了親手釀造的梅花蜜酒,阮女官覺得陳貴妃定然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而後,三公主並未在東明宮久留,生怕自家太子皇兄查她功課,很快便帶著宿韞離開了。
等她一走,小太子就轉過身,把胳膊遞給了阮瑤,軟糯糯的嘟囔:“瑤瑤,酸。”
阮瑤趕忙幫他揉開,嘴裡問著:“舒服些了嗎?”
小太子點點頭,乖乖坐到阮瑤身邊,往她那裡湊了湊。
見阮瑤沒有注意到,小太子又湊了湊。
臉上也有了笑容。
阮女官並沒有察覺出異樣,不過她也知道自家殿下並不是真的累到,就是想抽空撒個嬌罷了。
對此,阮瑤還是很願意縱著的。
孩子嘛,可可愛愛的時候自然是要配合一點的。
趙弘則是用空著的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盯著阮瑤精致側臉看了一陣突然開口問道:“瑤瑤,今天是初幾了啊?”
阮瑤沒抬頭,很隨意的回道:“初十了。”
小太子眨眨眼,嘴角猛地抿緊。
對他來說,這世上有很多人不能相信,唯獨阮瑤,他深信不疑。
按著小太子自己的計算,今天不會是初十,可是瑤瑤說是,那就是。
這中間一定有哪裡出了岔子。
小太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總是偷吃自己東西又幫他做功課的偷餅小賊,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人生生的把他的日子拖長了。
要不問問瑤瑤?
這個念頭一出,小太子立刻就打消掉了。
如果是瑤瑤知道的事情,一定會告訴他的,畢竟瑤瑤這麼喜歡他。
那一定是瑤瑤不知道的。
自己說出來,得不到答案還要惹瑤瑤擔心,小太子自然不會這麼做。
他抬頭,在屋裡環視一周,輕聲道:“總覺得有人偷了我的東西。”
阮瑤正給他整理衣袖,聞言便問道:“殿下丟了什麼?”
小太子一本正經:“很緊要的物件。”
於是,在晚膳時候,他的麵前擺了一盤子蓑衣餅。
小太子:……哦。
對於阮瑤誤解了他的話,小太子覺得有些鬱悶,可還是迅速的拿起餅放進嘴裡。
酥酥的,甜甜的,和以前一樣好吃。
而阮瑤則是給他添了一碗湯,溫聲道:“這湯裡加了消食的東西,對身體好,殿下用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