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瑤頭遭感覺到了辦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這話她還記得, 是在小太子看話本的時候, 自己為了把其中一些細節遮掩過去所以說了些話來哄他的。
卻沒想到, 小太子竟是把自己隨口胡謅的話記得如此牢靠。
她有些無奈, 又有些想笑。
想要告訴這人自己那時候說的不是實話,可是對上小太子全然信任的目光, 有些話就給堵在了嗓子眼, 無論如何都說不出。
並不是怕自己的小謊言被揭穿,而是怕刺痛了這人的信任。
於是阮女官儘量委婉的解釋:“殿下, 話不能這麼說的。”
小太子好奇的看她:“什麼呀?”
“就是……這事兒,不好直接說出口的。”
“什麼事兒,吸你精氣?”
小太子說的天真無邪, 阮瑤卻被弄紅了耳尖。
她不由得低下頭去,念叨著, 自作孽不可活,她算是栽了。
可很快, 阮女官就看到小太子彎了腰,笑眯眯從下麵瞧著阮瑤的臉, 眉眼彎彎,因為湊得緊, 阮瑤甚至覺得自己能數出他的睫毛。
眉眼狹長,姿容俊美。
這一刻,阮女官當真覺得, 眼前人可不是像極了話本裡麵那些勾人心魄的妖精麼。
她趕忙把頭抬起來, 小太子也跟著站直了身子, 嘴裡道:“瑤瑤放心,我也不給彆人說,我就給你說。”而後,小太子樂顛顛的把圍脖給她緊了緊,“我的東西也隻給你,都給你。”
阮瑤隻覺得細軟的絨毛蹭在臉上,又暖又舒服。
她抬頭看著趙弘的眼目,定定的瞧著,終於輕輕的“嗯”了一聲,道:“我信你。”
旁人這麼說,至多有三分真心,可小太子這麼說,便是十二分的真心。
小太子則是開開心心的繼續拉著她的手往回走,與阮瑤在一處的時候,他不太端著架子,也不講究什麼抬頭挺胸,這會兒的步子顯得有些許懶散,鞋底磕碰在石板路上,有輕微的聲響。
若是讓以前教他禮儀的嬤嬤們瞧見,怕是要說他沒個模樣。
但是阮瑤卻由著他,甚至還陪他一起慢悠悠的走。
人總不好一直緊繃著,該鬆快就要送快,這樣有張有弛才是過生活。
小太子軟乎乎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們去瞧瞧桃花兒吧。”
阮瑤溫聲回應:“好啊。”
這邊太子殿下有美在旁,自得其樂。
另一邊,二殿下趙昆卻是無比虛弱的躺在床上,太陽穴針紮一樣的疼。
像是被氣得,又像是傷情未愈留下了些痕跡。
但比起頭疼,更讓趙昆惱怒的是自己現在虛弱的模樣,隻能躺在榻上,應付著一個又一個來瞧他的人,好像他是個輸掉的鬥雞,隻能被關在籠子裡供人嘲笑。
可二殿下卻不能把他們趕走。
因為這些人裡,有太後派來的佟嬤嬤,有皇上派來探視的內監總管,還有不少與他交好的大臣。
這些臣子皆是二殿下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助力,自是不能出現疏漏的。
他隻能壓住了心底所有的想法,拿出尋常的灑脫模樣,與人虛與委蛇。
一直到終於探視的人散儘,屋子裡隻剩下他和許妃的人後,趙昆臉上的笑終於收斂起來,抓著軟枕就往地上摔。
隻是他現在身子太虛了,力氣也小,軟枕趴在地上,連點聲音都沒有。
二皇子怒極反笑,聲音嘶啞:“瞧瞧,瞧瞧,我這輩子就是這麼活的,小心翼翼,瞻前顧後,摔東西都不能出響動,就跟這個枕頭一樣,被砸在地上都不能出聲!”
話一說完,便是一連串的咳嗽,聽得許妃心驚肉跳,趕忙上前扶住了他順氣。
之前趙昆咳血的模樣是在是把許妃嚇壞了,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見過自家兒子如此慘烈的模樣。
原本許妃娘娘就不是什麼心思堅定的,也沒受過什麼磨難,最多就是為了“皇上愛不愛我”這種事情鬨鬨心煩。
她重活一世,本就是被上輩子的結局嚇到,心裡多了些負擔,擔憂許家滿門,擔憂趙昆安危,為了改了結局,她多了些以前沒有的嫉恨,也添了些愁苦。
如今瞧見寶貝兒子也不順遂,難免敏感了些。
即使現在趙昆沒有咳血,許妃還是掉了眼淚:“昆兒,莫要再說話了,你好好養著才行啊。”
趙昆慣是知道自家母妃的脾氣,隻管擺擺手,咬著牙道:“母妃放心,事情沒成之前我定不會倒下的。”
許妃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一絲陰狠,她有些怕,便沒有開口。
為趙昆則是捂著已經開始刺痛的嗓子抬眼對著自己的親衛道:“那顧鶴軒還沒有來嗎?”
親衛恭聲道:“回殿下的話,屬下派人緊盯著顧大人,他今早除了例行的去給太子請脈,便一直待在太醫院的帳子裡,沒有出來過。”
趙昆聞言不由得皺起眉。
莫非是,猜錯了人?
不過很快他就搖頭,不會猜錯,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和趙弘脫不了乾係。
那人用的手段高明,沒人能抓住他的把柄。
可趙昆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他本就是裝作有傷,故意想讓父皇心疼,這才鬨了出暈倒的,其實內裡半點傷痕都沒有。
可還未等離開,就莫名其妙的吐了血,止都止不住。
顧鶴軒給他止了,還是嗓子啞得疼,一陣陣的往上翻血腥氣。
能是誰?還能是誰?
一門心思把自己留下的,除了趙弘那邊的人,還能有誰!
就算不是顧鶴軒下的手,也跟他脫不開乾係
原本趙昆的打算是等顧鶴軒來了之後,便把他扣下,無論如何要從這人的嘴巴裡問出點什麼。
沒想到顧鶴軒根本沒有來的意思,隻是托了個給他瞧病的太醫帶話,說什麼“醫者仁心,殿下既然吾愛,微臣也不求恩賞,隻盼殿下安康”雲雲。
這話說的好聽,倒真的像是顧鶴軒為人方正,醫術精湛又不求回報了。
趙昆也不確定是否與他有關,但又一件事兒沒做成,他便止不住的惱恨。
心裡氣急,便把許妃想要端來給他的藥碗掀翻在地。
親衛見狀,趕忙上前一步,低聲道:“殿下謹慎。”如今皇上太子都住在一處彆院裡,裡裡外外都是眼線,要是鬨出了大動靜,立刻就會被送到皇帝耳朵裡。
即使皇上偏疼二皇子些,也不好鬨的太難看。
趙昆也知曉厲害,不曾多言,揮了揮手讓親衛離開。